裴幼薇披著斗篷,頭發散亂,眼下一片青黑。
檐下,暴雨如注,四五個青衣婢女撐著傘,等裴幼薇動身。
為首的婢女再一次提高了聲音,“婢子雪芽,請三少夫人去一趟無名居。”
“夫人”琥珀怯怯地躲在裴幼薇身后,眼睛驚恐地盯著門外。清梧院的大門外,數把鋒利的刀光切開了黝黑的夜色。
刀光蟄地裴幼薇眼睛泛酸。
雪芽等的不耐煩了,語氣愈發惡劣,“三少夫人,煩您快些,咱們雖是奴婢,也是長公子的奴婢,還沒有人敢讓咱們等這么久。”
這樣的大雨,憐風幾個慣會偷懶,只遣了她們來受苦。新制的鞋襪也濕透了,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難受的要命,雪芽將怨氣都發作在了裴幼薇身上。
“三少夫人,您去,還是不去?”雪芽冷冷地看著她,“您若不去,早些給個話,婢子也好回去復命。”
裴幼薇雙手握拳,骨節攥出了青白色。
“我去。”她從來都沒得選。
琥珀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裴幼薇素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里。
無名居戒備森嚴,里里外外的宮燈照的這一方天地恍若白晝。裴幼薇趕到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進了待客的花廳,裴幼薇習慣性地脫下了濕淋淋的斗篷。單薄的春衫已經緊緊地貼在了她的皮膚上,濕透的青絲散在雪白的脖頸處,混著水珠,爬進了領口深處。
雪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里暗暗罵了一聲狐媚子。
裴幼薇想去擦臉上的雨水,卻越擦越濕,索性直接作罷了,“夜色已深,不知長公子喚幼薇前來,有何要事?”
雪芽板著一張臉,直接揚長而去,裴幼薇愣了一下,苦笑著低下頭。
王桓“送”的手釧還套在腕上,浸過雨水后,散發出了一縷縷突兀的血腥氣,教裴幼薇愈發的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終于浮現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憐風姑娘”裴幼薇激動地都想撲進她的懷里了。
憐風面露歉意,“公子的病情忽然加重,高熱不退,所以請您過來看看。”
“那趕緊請府醫啊,治病可耽誤不得。”
憐風搖搖頭,“公子不允,婢子也不敢違令行事。”
場面僵持了片刻,裴幼薇無可奈何地應了聲好,“且容我先看看。”
“您這邊請。”
大雨傾盆,院子里的海棠花凋了一地。
憐風在前面帶路,裴幼薇沉默地穿過花廳,長廊,徑直來到王桓的內室。
牖窗大開著,細細密密的雨絲斜打進來,淋在窗下枯坐的王桓身上。許是受了涼,他的臉色越發寡寒,像是一樽冷漠的玉石雕像。
室內酒香逼人,裴幼薇盯著他右手邊的玉壺,忍不住蹙眉。
“喉疾未愈,長公子不宜飲酒。”她對憐風說道。
憐風十分為難地開口,“公務繁雜,公子又身體不適,是以多飲了一盞。”
話音剛落,骨節分明的手指又叩上了玉壺剔透的柄。醇香濃厚的酒線緩緩注入玉盞,王桓抬手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