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難是第一個起疑的,他說她怎么最近總是生病。
所以她當天又在跑步時崴了腳,仿佛是在告訴他為什么,他看著白宵急匆匆趕來把因果背在身上,她回頭,他就這么站在那里,不聲不響,仿佛她宣告勝利——我擁有母愛啊,而他是失敗者。
可是好景不長,因果拙劣的裝病和刻意的受傷讓白宵再也扮演不下去慈母了,她拽著因果的頭發把她一路拖到醫院,滿大街的人都在圍觀,有人想上前勸阻,白宵就從包里掏出水果刀來,對著要上前的人就是一頓嚷:“我女兒發燒了!骨折了!我女兒有哮喘啊!我女兒有精神病啊!她得去醫院啊!你們懂什么啊!”
因果覺得那時候就該斬斷這生來就是被人拽的頭發了,可是她好喜歡她的頭發,朋友說她的頭發又黑又亮,她們喜歡在她的頭發上編小辮子。
“她沒有哮喘,”醫生拿著檢查單,看向不知為何一直在發抖的因果,“但是身體有點營養不良,低血糖,其他都沒什么問題,注意一下飲食就行。”
因果那天之后又是一個禮拜沒來上學。
桓難每次補習班上完回家敲門,都會聽到對門的打罵聲,有時會碰巧看到因果在他上樓時撞開門,穿著一身被扯得歪七扭八的衣服,被打得青紫的臉和滿身的淤傷,跌跌撞撞地逃亡,又會被白宵抓著頭發拽回來。他喊著“因果”奔上樓梯,但陳敏已經打開了門用眼神示意他趕緊進門。
他趁著陳敏在做飯的時候用她的手機打了110,被陳敏發現了,但沒有打他,只是罰他不能吃飯,跪在地上背英語單詞。他把膝蓋嵌進地板磚,邊背邊聽著警笛作響,白宵與警察的爭執聲快要響得整棟樓都聽得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遠去。
而就在他以為一切能夠安寧下來之時,陳敏的巴掌就來了,她輪流抄起凳子、拖鞋、衣架邊打他邊撕扯著嗓子說:“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把你媽我送警察局里去啊?!”
他就用手臂擋著臉,把自己縮成那只蝸牛,可是他沒有殼,他還有206塊骨頭,他不是軟體動物,他只能自己成為殼。
而白宵也沒有遠去多久,回來的時候把每棟樓的人都敲了一遍門大罵是不是他們報的警,但是誰也不敢承認,她甚至沒有懷疑到桓難,因為他看起來永遠那么乖,永遠被陳敏牽著鼻子走,倒是懷疑令吾,但他父母一直聲稱他那天根本沒回家,在朋友家瘋了一宿。
于是她又把氣撒在因果身上,說是不是她自己偷偷報的警,把她腦袋摁在浸滿水的水池里逼她自己承認,她不得不承認,她一承認了白宵又變了臉把她抱在懷里,因果把嗆進身體里的水全咳了出來,shi漉漉的臉,眼淚混雜其中,但也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掉眼淚了。
“果果啊、果果,你沒了媽媽怎么辦啊,你好狠心啊你要把媽媽關起來啊!你知不知道可怕的人有那么多啊,他們都要強奸你啊……只有媽媽是愛你的,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啊,可媽媽真的沒有錢給你看病了啊!你不要再裝病嚇媽媽了好不好啊……”
因果被裹在她懷里,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她好高興,她好難過。
難過在以后不能再用裝病和故意受傷來博得母親的愛了。
高興在她還是贏了,哈哈,但他們到底在進行什么比賽?
不知道,不想知道,沒有必要知道。
因為根本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