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裹挾著雪粒,如同冰冷的沙塵,抽打在何成與露娜的臉上。
他們一前一后,沉默地從郊外打靶的雪原走回營地,靴子踩在壓實的新雪上,發出單調而沉悶的“嘎吱”聲。
方才那場無聲的槍術較量與更加無聲卻尖銳的對話,讓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那是一種混合著對抗、審視、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基于絕對專業能力而產生的奇特尊重。
剛踏入營地醫療區的范圍,蜂醫便從帳篷里鉆了出來。
他臉上沒有通常報告壞消息時的沉重,反而帶著一種哭笑不得、近乎荒誕的夸張表情,他搓著手,哈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一團團散開。
“啊哈!我們英勇的打靶英雄們回來了?”
蜂醫用一種近乎俏皮的語氣開口道,但這語氣與他眼下的黑眼圈和疲憊的面容顯得格格不入。
“正好,我這兒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按照經典流程,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露娜和何成停下腳步,都皺起了眉頭。
蜂醫的狀態明顯不對勁。
“別賣關子,蜂醫。直接說。”
判官的語氣依舊冰冷,不帶絲毫波瀾。
“好吧好吧,判官大人還是這么沒情趣。”
蜂醫聳了聳肩,但臉上的那絲怪異笑容收斂了些,“鑒于壞消息通常更震撼,我還是先說壞消息吧——我們那位態度良好、差點就要和我們分享食譜的哈夫克俘虜,田邊陽向二等陸曹,最終還是沒能搶救過來。”
“我還是很感謝他的,至少他的死因描述起來并不需要我動過多的腦筋,想過多的專業詞匯……非常簡單,氰化物膠囊,經典款式,藥效猛得很,走得相當……果斷。”
“唉,很可惜,我尸檢報告都沒給他多寫幾個字。”
盡管早有預感,但這個消息還是讓露娜的心沉了一下。
判官的面部肌肉似乎抽搐了那么一絲絲,但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那么……好消息呢?”
露娜追問道,她不覺得這有什么能稱得上“好”的。
“好消息嘛……”
蜂醫的眼睛閃過一絲技術工作者發現有趣謎題時的光,“我在給這位決絕的先生做最終尸檢時,在他的左臂三角肌深處,發現了一點小小的‘贈品’。”
他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一枚米粒大小,做工極其精良的皮下植入式探測器。如果我沒猜錯,這玩意兒能持續監測佩戴者的生命體征、大概位置,甚至可能包括應激激素水平。”
他頓了頓,看著眼前兩人瞬間變得無比嚴肅的表情,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之前的審問,很可能一直在別人的‘視聽’之下進行。‘猛虎’和‘白鷹’,恐怕從一開始就知道他還活著,而且被我們俘虜了。我甚至懷疑,就算田邊先生自己沒有勇氣咬碎那顆毒膠囊,‘猛虎’那邊,恐怕也有某種……嗯……‘遠程協助’他閉麥的手段。現在,我們之前得到的所有口供,其真實性和目的,都需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仔細斟酌了。”
“不過伙食方面,我還是比較信任他的供詞。在這種地方說假話,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不是嗎?”
這個消息,比俘虜死亡本身更加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