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魯爾工業區的上空,如同浸透了機油的破棉絮。
午夜時分的寒風卷過空曠的廠區大道,發出凄厲的嗚咽,裹挾著刺鼻的硫磺、焦油和金屬銹蝕的混合氣味,粗暴地灌入鼻腔。
道路兩側是望不到頭的、早已廢棄的巨型廠房,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髏的眼窩,殘破的鋼鐵支架在慘淡的月光下扭曲成猙獰的剪影。
遠處,幾座高聳入云的冷卻塔如同沉默的巨獸蹲伏在夜色里,塔頂偶爾飄散出稀薄的白色蒸汽,瞬間就被寒風吹散。
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深灰色廂式貨車,如同幽靈般碾過坑洼不平、積著污黑雪水的水泥路面,輪胎濺起渾濁的水花。
車燈只開了最低限度的近光,兩道昏黃的光柱在濃重的黑暗和彌漫的工業塵埃中艱難地切割出有限的前路。
貨車最終拐進一條堆滿廢棄管道和銹蝕鋼板的支路,在一扇巨大的、銹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
鐵門上方,一塊歪斜的鐵皮牌子上,模糊地印著“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節后面還有哦,請,后面更精彩!
阿瑞斯獨自下車,沒有讓gti特工跟隨。
他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領口,步履沉穩地走向公寓樓那扇厚重的、刷著深綠色油漆的單元門。
門上裝著老式的對講系統。
他按下對應的門鈴按鈕。
幾秒鐘后,對講機里傳來一個溫柔而帶著警惕的女聲:
“誰?”
“送報的。今天的《萊茵郵報》有增刊。”
阿瑞斯的聲音低沉而平穩,說出約定的暗語。
單元門鎖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阿瑞斯推門而入,樓道里彌漫著舊地毯和燉煮食物的混合氣味。
他走上二樓,在透出燈光的那扇深棕色木門前停下。
門沒有鎖,虛掩著一條縫。
他輕輕推開門。
溫暖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烤餅干的甜香撲面而來,瞬間驅散了外面帶進來的寒意。
這是一個布置得簡單卻溫馨的小客廳。
米色的舊沙發,鋪著鉤花桌布的圓桌,窗臺上擺著幾盆綠意盎然的常春藤。
墻壁上掛著幾幅色彩明快的水彩畫,畫著花朵和小動物,筆觸稚嫩卻充滿生氣。
客廳中央,暖黃色的燈光下,一個穿著淺藍色法蘭絨睡衣的小女孩正坐在地毯上,專注地擺弄著一個舊得有些掉毛的棕色泰迪熊。
她大約十一二歲,金色的頭發扎成兩個有些松散的小辮,臉色帶著大病初愈后的蒼白,但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卻明亮而清澈,像林間跳躍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