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清醒的光芒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隨即又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被濃重的茫然和遲鈍取代,仿佛剛才的銳利只是幻覺。
他苦笑著,指了指自己太陽穴的位置,用了一個極其通俗的比喻:
“看過那部電視劇嗎?《民王》……里面的首相兒子……就跟朕……一模一樣。偶爾精明得嚇人……大部分時候……就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傻子。”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炸彈,在狹小的卡座內無聲爆開。
豐川定治端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刀,飛速地分析著天皇話語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的細微變化,試圖分辨這究竟是更深層的偽裝,還是殘酷的真相。
祥子低垂著眼瞼,看著杯中渾濁的清酒,黑色的絲襪包裹的小腿在桌下并攏,姿態(tài)依舊無可挑剔,但內心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精神分裂?
間歇性清醒?
這比一個純粹的傀儡或一個隱藏的梟雄,更加詭異,更加危險。
若葉睦空洞的目光落在桌面的酒漬上。
初華則完全被這皇室最核心、最不堪的秘密震得大腦一片空白,握著酒杯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所以……”
悠仁天皇似乎耗盡了剛才清醒時刻的氣力,聲音重新變得含混遲鈍,帶著濃重的倦意。
他再次看向祥子,目光有些渙散,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孩童般的執(zhí)拗:
“豐川大佐……你很好……比那些只會磕頭的老頭子強……朕……朕要升你做將軍!對……陸軍少將!現在就升!”
“將軍?!”
豐川定治瞳孔驟然收縮。
這突如其來的、完全不合規(guī)矩的擢升,如同在滾油里潑進冷水。
他猛地看向祥子。
祥子心中警鈴再次狂作,這絕非恩典。
這是試探,是陷阱,是將她架在火上烤。
她立刻放下酒杯,以最標準的姿態(tài)離座,單膝跪在油膩的榻榻米上,深深俯首,聲音清晰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
“陛下天恩!臣感激涕零!然,無功不受祿!臣于香港一役,未能竟全功,有負圣恩,更愧對帝國將士!豈敢貪天之功,覬覦將星?!此等恩典,臣……萬死不敢受!”
她的拒絕斬釘截鐵,在煙霧彌漫的居酒屋里擲地有聲。
角落卡座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那幾個劃拳的上班族似乎也感受到了異樣,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悠仁天皇端著酒杯,茫然地看著跪在腳下的祥子,那雙剛剛還閃爍著清醒光芒的眼睛,此刻又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無法穿透的遲鈍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