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墉城下故人殤（第1頁）

車輪碾過凍土，聲響沉悶。

桓玄蜷在馬車角落，厚重的貂裘裹住單薄身軀。車簾縫隙灌進的風，帶著陌生的凜冽和腐朽氣息。

車外忽地響起一片甲胄跪地聲。

“參見大司馬！”

到了。洛陽。

桓溫紫裘大氅的身影掠過車簾縫隙。桓玄被親兵抱下馬車，雙腳落地時踉蹌了一下。

寒氣裹挾著腥臭撲面而來。

他抬起頭。

呼吸驟停。

殘陽如血，潑在望不到邊的斷壁殘垣上。焦黑的梁木刺向鉛灰天空，烏鴉群起群落，嘶啞的鳴叫刮過耳膜。

這不是城。是巨獸腐爛的尸骸。

寒風卷著灰燼和碎骨，在殘破的街巷間嗚咽盤旋。

“走?！被笢氐穆曇粼谇胺巾懫穑溆踩玷F。

親兵簇擁著祖孫二人前行。靴底踩過瓦礫，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桓玄深一腳淺一腳，目光掃過廢墟深處。

幾根燒焦的梁木下，蜷縮著一團黑影。

是個人。

襤褸的麻片裹著枯槁軀l，裸露的腳踝凍成青紫色，覆著潰爛的瘡疤。那人懷里緊抱著什么，頭深深埋著，一動不動。

死寂。

桓玄胃里猛地抽搐。

他移開視線，卻撞見更多。斷墻根下，土洞里，一雙雙渾濁的眼睛在陰影里亮起，又迅速熄滅。像受驚的獸。

麻木的，空洞的，烙著永嘉五十年離亂的死氣。

“大人……行行好……”

嘶啞的哀鳴從道旁傳來。一個老婦匍匐在地，枯枝般的手伸向桓溫的紫裘下擺。她懷里裹著個嬰孩，小臉青灰，毫無聲息。

親兵一腳踹去：“滾開！”

老婦滾倒在瓦礫中，懷中死嬰跌落。小小的身l在凍土上彈了一下，像塊破布。

桓玄猛地捂住嘴。

酸水沖上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