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他渙散的目光無意間抬起,落在端坐在對面的孟奚洲臉上時,他整個人猛地繃直了身體!那雙空洞的眼睛里驟然爆發(fā)出驚駭與無法置信的憤怒!
他顫抖著抬起枯柴般的手,指向孟奚洲,嘴唇哆嗦著:“是…是你!是你!”
每一個字都仿佛耗盡了他殘存的所有力氣!
因極度激動和虛弱,他話未說完,眼睛猛地向上一翻,竟直接暈厥了過去,從椅子上軟軟滑落。
孟奚洲立刻起身,示意洛谷將他扶到一旁的軟榻上躺下。
她手法利落地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在他幾處穴位上快速施針穩(wěn)定氣血,又小心地給他喂了幾口溫熱的米湯。
做完這一切,她才站起身來,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這張既熟悉又因瘦脫相而顯得陌生的臉。
孟景明方才的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她與這位庶兄的關系向來平淡,不過是維持著表面功夫,井水不犯河水。即便他流浪許久驟然見到親人會激動,但那反應里,驚惶和憤怒顯然遠遠多過了驚喜和激動。
這完全不對。
不過,一切的疑問,都只能等他清醒之后,再慢慢觀察和試探了。
孟奚洲理了理微皺的衣擺,吩咐道:“走吧,先把他悄悄帶回府去,直接送到柳姨娘院里。記住,暫時不要聲張。”
“是。”洛谷應到,正要動作,卻發(fā)現孟奚洲腳步定在原地。
孟奚洲摸出自己的錢袋子交給洛谷:“先去給城門口的人買些吃的吧,不要買太精細的東西,這樣就能多買點,多一些人分到。”
洛谷接過,撓了撓頭:“好。”
洛谷推門而去,孟奚洲在椅子上坐下來,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孟奚洲回府時,侯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孟欽瑞的四弟,也就是孟奚洲的四叔,孟欽城。
這可是個京城里出了名的敗家子。
曾經嗜賭如命,賭紅了眼時,竟偷偷將侯府名下的產業(yè)拿去抵押換錢,結果輸得一干二凈,欠下一屁股爛債,被老忠勇侯爺動用家法,打得幾個月下不來床。
孟欽瑞打心眼里瞧不起這個弟弟,完全不明白為何早年有人夸他天賦異稟,明明不是傻子,卻盡干蠢事,半點正事不干,只知道吃喝嫖賭,拖累家族。
如今這大過年的,他難得來探望一次兄長,果然又是來要錢的。
只見他搓著手,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說得可憐兮兮:“二兄,江湖救急啊!弟弟我家里實在是揭不開鍋了,如今還有一大家子妻兒老小張著嘴等米下鍋呢!實在沒法子了,只能來求二兄您幫襯幾個銀錢,小弟感激不盡!”
孟欽瑞氣得肝疼,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肯定又是在賭坊里輸得底褲都不剩了!
他真想直接舉起掃把將這個丟人現眼的弟弟打出去!可終究顧忌著那點可憐的手足情面和侯府的聲譽,只能強壓著火氣,咬著牙問:“這次又要多少?”
孟欽城嘿嘿一笑,伸出手指比了個“三”。
孟欽瑞沒好氣地道:“三百兩?行,夫人,去賬房給他支三百兩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