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門,前庭的景象讓謝杳和崔羨好目光更為疑惑。
地面確實干凈,但墻角,廊柱下方等不易清理處,仍能看到洪水留下的深色水漬印記,像無法抹去的傷疤。
更引人注目的是,府衙內部并非完全無損。
目光所及的側院或后堂方向,隱約可見腳手架的影子,有工匠正在修補被洪水泡壞的屋頂或墻體,敲打聲和鋸木聲隱隱傳來。
但通往正廳的主路和視線所及的正廳本身,顯然是被優先修繕并刻意維持著“體面”。
進入府邸后,崔羨好始終落后于少年半步,她款步跟在謝杳身后,不動聲色地掃視了路上的所有,心里愈發覺得怪異。
這里看起來也沒有逃離開洪水的侵蝕,那怎會短短幾日就迅速修繕到如此地步?更不論剛剛他們進城,百姓的房屋,街道都是一片狼藉。
空氣中除了新刷油漆和木料的味道,還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霉味和石灰水的刺鼻氣味。
是被洪水肆虐后,潮shi生霉的味道,以及為了防水涂抹石灰石未完全散去的味道。
足以證明,這座府邸距離洪水后,短短幾日就迅速修繕到如此,這其中的財力和人力,當真是他一個知府可以擁有的?心中差不多有了底,少女垂眸,跟坐在謝杳身旁,動作放得緩慢,顯得有柔弱之感。
宴席設在正廳。
廳內陳設算不上豪奢,但桌椅完好,擦拭干凈。
桌上還鋪著素色但嶄新的桌布。
“殿下也知道城中情況,這住的地方恐怕沒有那么好。
”李茂語氣有些小心翼翼,他抬眼去觀察少年反應。
只見謝杳微微俯身,唇瓣張合,好似問了問身旁妻子的意見,他還偏頭想要聽得更清一些。
這淮陽王殿下,難道是個偏愛妻子的癡情人?那他今日設的宴,他吞了吞口水,有些緊張。
李茂說了些客套話,菜肴就陸陸續續地上齊了。
數量適中,約七八個菜。
食材與京城里對比并非奇珍:一條清蒸的魚,一盤油亮亮的紅燒肉,燉得軟爛的整雞,幾樣時令蔬菜以及一盆雪白的米飯和一壺酒。
“殿下和夫人可還吃的習慣?”李茂再次開口。
“郎君做主便是,妾身,全聽郎君的。
”少女盈盈回應,聲音輕柔細弱,還帶著一些怯懦和猶豫。
邊說著,她還攥著少年的袖口一角,動作自然,卻毫不避諱李茂。
這些動作和神情全落在李茂眼底。
少年任由崔羨好拉著,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變化,內心卻有了一絲波折,他承應著崔羨好的話語,唇角勾起,頗有些寵溺的味道。
而崔羨好和謝杳的反應落在李茂眼里,就變成還有余地的機會,他重新堆起笑臉,一張滿是肥肉的臉上盡顯諂媚。
酒過一巡,他輕拍手掌。
隨即從側門走入幾位抱著琵琶以及琴瑟的歌妓樂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