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胃疼得越來越厲害,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終于,會議室的門開了。爸爸顧振邦送走了一位大客戶,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無可挑剔的笑容。
他一轉頭,看見了我,那笑容瞬間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耐煩的疲憊。
“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他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領帶,一邊朝辦公室走去。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的辦公室寬敞明亮,一整面墻都是書柜,擺滿了各種法律典籍。辦公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相框,里面是姐姐顧盼兮在畫展上獲獎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自信、張揚,像一朵盛開的玫瑰。
“說吧,什么事?我下午還有一個重要的庭前會議。”他坐進舒適的皮質老板椅,十指交叉,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
“爸,學校要交聯考報名費,一百五?!蔽冶M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一百五?”他挑了挑眉,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為了這么點錢,你就專門跑到我律所來鬧?”
他的話像一根針,狠狠地扎進我的心臟。
“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
“我很忙,哪有時間看手機。”他一臉理所當然,“再說了,這種小錢,你找你媽要去啊?!?/p>
“媽媽說她在忙,讓我找你?!?/p>
“呵?!彼l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她當然忙,忙著培養她的音樂天才兒子呢。蘇婉儀這個人,永遠都是這么自私?!?/p>
他開始習慣性地數落媽媽的不是,全然忘了我的訴求。
我打斷了他:“爸,繳費今天截止?!?/p>
他似乎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皺起了眉頭,從錢包里掏出現金。但他沒有直接給我,而是把錢放在桌上,用手指推了過來,像是在打發一個乞丐。
“七十五塊,我只負責一半?!彼淅涞卣f,“法院判得很清楚,你的撫養費,我們一人一半。剩下的一半,你自己找她要去?!?/p>
我看著桌上那幾張零散的鈔票,和他辦公桌上那個價值上萬的純金擺件形成了諷刺的對比。
我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我沒有去拿那筆錢,而是死死地盯著他:“爸,姐姐買一套畫具要幾千塊,你說那是投資她的未來。弟弟請一節鋼琴私教課要上千塊,媽媽說那是為他的夢想鋪路。而我,只想要一百五十塊錢,參加一場決定我命運的考試,你卻要和我算得這么清楚?”
我的質問,讓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難堪。
“你這是什么態度?”他提高了音量,語氣里帶著被冒犯的惱怒,“你姐姐有天賦,有靈氣,她未來的成就不可估量!你呢?你除了死讀書,還會什么?我投資你看得到回報嗎?”
回報……
原來在他們眼里,子女也是一樁生意,也需要計算投入產出比。
而我,顯然是那個最不值得投資的“劣質資產”。
“拿著錢,趕緊走?!彼钢T口,下了逐客令,“別在這里影響我的工作。”
我拿起那七十五塊錢,手在微微顫抖。
至少,拿到了一半。
雖然是以尊嚴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