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同永無止境的哀歌,在莫斯塔爾殘破的街道與廢墟間穿梭,卷起灰燼與雪沫,抽打著一切敢于暴露在外的物體。
連續幾次針對難民營的、毫無征兆的炸彈襲擊,如同惡毒的詛咒,再次將剛剛積累起的一絲希望碾得粉碎。
傷亡數字不斷攀升,哭嚎聲與壓抑的啜泣聲即使在呼嘯的風雪中也隱約可聞,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露娜已經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喝下了多少杯那種用雪水混合速溶咖啡粉煮出來的、苦澀而冰冷的提神液體。
每一口都像是在喉嚨里燃燒,帶來一陣短暫的清醒,但隨后便是更沉重的疲憊和麻木。
睡眠對于她來說已經變成了一種遙不可及的奢侈品。
每當她閉上眼睛,那些可怕的畫面就會像電影一樣在她腦海中不斷放映:
爆炸的火光、飛散的肢體、絕望的呼喊……
這些場景讓她無法入睡,甚至不敢再去嘗試。
于是,露娜索性放棄了入睡的念頭。
她套上那件厚重的防寒服,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仿佛這樣就能抵御內心的恐懼和寒冷。
然后,她將手槍插進槍套,緊緊握住,感受著冰冷的金屬質感。
露娜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再次踏入這片令人窒息的、被死亡與絕望籠罩的城區廢墟。
寒風呼嘯著吹過她的臉頰,帶來絲絲涼意,但她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了。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又來到了那棟著名的狙擊手大樓的廢墟前。
這棟建筑在波黑戰爭期間就已經飽經滄桑,充滿了致命的傳說。
而如今,在這場新的沖突中,它再次遭受了炮火的洗禮,大半部分都被削去,只剩下焦黑扭曲的鋼筋混凝土骨架,孤零零地矗立在風雪之中,宛如一個被撕裂的巨大怪物殘骸,沉默而又恐怖。
她踩著碎石和積雪,小心翼翼地進入大樓底層一個相對完整的空間。這里或許是曾經的某個房間,如今只剩下三面殘墻和布滿裂隙的天花板。
墻壁上,戰前留下的各種涂鴉——
政治口號、愛情宣言、抽象圖案
——早已被新的爆炸煙塵和厚厚的灰燼層層覆蓋,變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層又一層無法愈合的傷疤。
露娜靠在一面冰冷的墻壁上,拔出那把熟悉的手槍,借著微弱的光線,開始下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它。
冰冷的金屬觸感似乎能讓她紛亂的心緒稍微平靜一些。
她沒忘記經歷過波黑戰爭的老教授復述的一些陳年舊事:
“狙擊手盤踞在中心廣場,對任何路人進行無差別射殺。”
“我們都要小心點,別給狙擊手打死了。”
“那個混蛋就在旅館里,見識著整條大街。”
“我跟你說,如果讓我找到了那個狙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