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天設立的一個臨時物資分發點,她親眼看到了雙方為了爭奪幾塊壓縮餅干和一瓶凈水而發生的推搡和充滿敵意的對視。
那種警惕、不信任、甚至是因為極端困境而滋生出的仇恨,如同冰層下的暗流,隨時可能沖破脆弱的表面。
“仁慈的上帝啊,或者隨便什么神……”
露娜低聲自語,呼出的白氣瞬間被寒風吹散,“只求他們……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出現沖突……”
她知道,一旦族群間的暴力被點燃,僅憑他們這幾百個gti特戰干員,根本無力撲滅。那將是比哈夫克的空襲和炮擊更可怕的災難。
她將自己昨天幾乎磨破了嘴皮子才從后勤軍需官那里申請到的、最后一批燃油取暖器和為數不多的固體燃料塊,分發了下去。
優先給了那些有最多老人和孩子的窩棚。
當她看著一位母親用顫抖的、生滿凍瘡的手,將一塊珍貴的燃料塊小心翼翼地塞進幾乎熄滅的爐子里,然后將一個凍得臉色發青、哭都哭不出聲的嬰兒緊緊抱到那微弱得可憐的新火苗旁時,她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了。
那位母親抬起頭,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嘴里反復說著似乎是感謝的話,但那眼神深處,更多的是一種麻木的乞求。
這點燃料,杯水車薪。
接下來燒什么?
這個問題像一塊冰冷的巨石壓在她的心頭。
她看到,一些難民已經開始自發地、更加瘋狂地拆解著一切能拆的東西——
破損的門窗、搖搖欲墜的家具、甚至是一些廢墟里尚未完全垮塌的房屋的結構木梁。
錘斧敲擊木頭和撬棍扭曲金屬的聲音,在風雪的間歇中零星響起,聽起來充滿了絕望的瘋狂。
在不遠處的一個相對避風的角落里,她看到了深藍昨天忙碌的成果——
一堆從各處汽車殘骸中搜集來的線束、塑料保險杠、破輪胎、甚至還有幾把破爛的座椅。
這些東西燃燒時會產生濃密的有毒黑煙,但在凍死和可能被毒死之間,人們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
“露娜姐。”
一個沙啞而疲憊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露娜轉過身,是深藍。
他的臉色在雪地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蒼白,毫無血色,左胸的傷口顯然還在持續地折磨著他。
他甚至沒有完全穿戴好那套外骨骼,只是隨意地披著外套,眼神里充滿了血絲和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看著那些正在徒手或用簡陋工具劈砍木頭的難民,嘴唇翕動了幾下。
“我會……再想想辦法……”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風吹散,“……去找找看,還有什么能燒的……”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遠處被積雪部分覆蓋的、隱約可見的隆起物——
那是來不及妥善處理的遇難者遺體。
他的聲音變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總不能……真的到最后……要燒那些……”
他沒有說完,但露娜完全明白他未盡的言語所指向的那個恐怖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