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夢婷氣得臉都紅了,忍不住出聲呵斥。
“景媛,少說兩句!”
趙曉萌也沉下了臉。
蘇媛揉腳的動作徹底停了下來。
她緩緩地直起身,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桿標槍。
燈光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卻驟然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寒星。
楊景媛最后那句話,像一根毒刺,精準地扎進了她內心最深處、剛剛被雷宇帶來的消息撕裂、又被威龍失聯的噩耗反復碾壓的傷口上。
貝爾格萊德,通訊中斷……
這些詞帶著血腥味再次翻涌上來。
她沒有立刻爆發。
只是靜靜地、冰冷地回視著楊景媛。
寢室里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暖氣管道低沉的嗡鳴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
空氣仿佛凝固了,充滿了無形的、一觸即發的張力。
蘇媛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制住那股從心底最深處翻涌而上的、混合著巨大悲憤和冰冷的怒火。
她想起了加勒萬河谷那徹骨的冰河,想起了父親那張永遠定格在年輕堅毅、卻再也不會對她微笑的黑白照片。
父親犧牲時,只是一個普通的邊防連長,他用血肉之軀擋在國境線上,換來了身后的和平,卻永遠留在了那片高原。
而楊景媛的父親……
那位位高權重的首長,此刻想必在某個溫暖如春、戒備森嚴的大院里,享受著戰爭時期也未曾削減的優渥與安寧,運籌帷幄,卻永遠不會真正聞到前線硝煙的味道,更不會理解“犧牲”二字浸透的血色。
她當然可以輕飄飄地說出“沒苦硬吃”、“享受和平紅利”這樣的話。
她的世界,與蘇媛的世界,隔著一條用血與火、冰與鐵鑄就的鴻溝。
蘇媛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她很想質問,很想反駁,想把父親犧牲時的壯烈、把科爾松冰原上的絕望、把得知威龍失聯時那撕心裂肺的恐慌,一股腦地砸到楊景媛那張精致的、不諳世事的臉上。
但最終,她只是極其緩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吸氣聲在死寂的寢室里清晰可聞。
然后,她一個字也沒有說。
眼神里的怒火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熔巖,瞬間冷卻、凝固,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帶著巨大悲憫和疏離的平靜。
她不再看楊景媛,仿佛對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
她默默地轉過身,彎腰繼續揉捏自己酸痛的腳踝和足弓。
藥油的辛辣味彌漫在空氣中,蓋過了楊景媛床頭飄來的昂貴香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