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那段時間,二老還收到幾樣孝敬,東西是從松陽縣輾轉送上京城,衛大郎一家送的,一道遞來還有封信,信上寫得挺中聽的,說原先條件差,年節都沒盡到孝心,現如今家里條件好些,不敢再想從前那么蒙混。
信上寫到過去一年毛蛋掙了不少,他們在縣城安置下來,生活是比不得人在京城當大官的衛成,也很不錯了。
“還說了什么?”
“就是報平安來的,說縣城里好,后山村也好,二嫂又懷上了,登科到了開蒙的年紀但是村學老秀才歲數大了上一冬身子骨就不好,仿佛不準備再教學生,他得走遠路去其他學堂上課……”姜蜜把信看明白了,將內容轉述給二老,剛說完就見婆婆撇了撇嘴。
沒等她問,吳氏自個兒說了:“老大夫妻能想到這些才怪,大房如今怕是毛蛋當家,信是他寫的,禮也是他安排的。”
福妞穿著小棉襖坐在旁邊,一臉甜看著她奶。
吳氏滿是稀罕摟著孫女,道:“毛蛋方方面面是要比他爹強不少,若不是從小長歪了,興許能成些氣候。”
姜蜜笑彎了眼,說:“如今也挺成氣候,他也才十六,就成了大房的當家人,掙了錢還帶著雙親包括兩個弟弟進城過上好日子。”
衛父吹胡子瞪眼說:“寫那種書還不知道別人咋說他……”
姜蜜心想會在乎這個的頂多也就是大哥,大嫂就不太在乎名聲,她看錢的,至于說毛蛋,都敢寫出來還怕人說?姜蜜覺得毛蛋是有些頭腦的,看這封信上有關心他爺奶包括三叔三嬸堂弟堂妹,姜蜜平常跟大官太太們走動的,眼神多利?她一眼看出前面都是虛的,最后這個關心才是重點。寫的是盼三叔回信,好使家人知道京城狀況,看過以后可以安心。實際沒這么單純,他真正是做什么來?是搜集素材來。
一南一北隔得太遠,京城這邊不主動說,他們壓根不會知道又發生了什么事。
啥都不知道他后面怎么寫?沒法寫。
以大房現在的條件來說,給爹娘送孝敬不費什么,哪怕大嫂原先摳門,如今何至于?大房這些變化叫姜蜜看著挺感慨的,許多極品事真是窮才干得出,窮的時候為幾個銅板能大打出手,有錢了眼界一拔高,人自然就要臉了。
想當初大嫂為一口吃天天使毛蛋過來哭鬧,這會兒她還看得起那一個瓜兩個果嗎?
看不起了。
大房如今好日子過著,不用誰操心,倒是二房,時運有些不濟。跟毛蛋同歲的虎娃不是讀書的材料,登科被寄予厚望,結果到他進學的時候老秀才不準備教了……是能去其他村子讀書,路都挺遠,兒子每天都要走很遠去學堂當娘的恐怕會挺擔心。
姜蜜把幾家的情況在心里稍微過了一遍,自然而然想到她娘家,大伯娘家孫子輩幾個應該都進鎮上讀書去了吧。他們舉家上京那年那幾個還小,一晃九年,都長大了。
也不知道那里頭有沒有能讀的,先前狗子寫信來也沒提到,他對讀書考科舉不感興趣,講的是瑣事居多。
姜蜜她的確給大房回了信,重點提到公婆身子骨都好,讓兄嫂不必掛心,京城里的風起云涌她沒說,哪怕知道毛蛋或許更想看那個,在家書上寫那些太奇怪了。差不多就在這封信送出去之后,府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佃農不辭辛苦找來,來問主家為什么不租田地給他了。
因著衛家收租少,種他們家地的從來不敢拖欠地租,就怕惹主家不快將地收回放給別人。哪怕府上有安排人負責收租,往往用不著挨家挨戶去,佃農就會主動送來。
這套流程走了好多年,一直沒出過岔子,沒人賴沒人欠也沒人鬧,這年春卻出了這么個事。
按說事情是姜蜜管,姜蜜這身份卻不方便親自去見佃農,她使人給硯臺遞了個話,讓兒子出的面。硯臺幾問幾答就把情況搞明白了,那戶人家租種衛家田地有幾年,沒拖欠過租子,但在過完年準備春耕的時候被通知說主家要把田地收回,讓他們租別家的去。且不說別家交租多,只說這都準備春耕春種了,他們上哪兒去租別的?佃農苦著個臉,說主家真要把田地收回他們真不知道這一年咋辦,就想來求一求,看有沒有轉圜的余地。
硯臺招呼佃農在前院待著,自個兒進了后院,將事情同他娘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