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布羅斯打量著妹妹認真書寫的側顏,柔和恬靜,暖光暈染之下,讓她看起來像是那些絕世名畫里的少女。不怪那個美國人戀戀不忘。
艾波洛妮亞知道哥哥在想什么,索性放下筆,解釋說:“這是一筆大生意,涉及上百萬美金,邁克爾柯里昂無權為家族做這個決定。而且——”
“美人計只對乳臭未干或是昏庸無能之輩有用。邁克爾柯里昂從小在黑手黨家族長大,還疑似參加過二戰。我不認為他是女人朝他笑一下,就會昏頭掏錢的冤大頭。”
安布羅斯問:“怎么看出他參戰過?”
艾波洛妮亞露齒一笑:“猜的。”在葡萄園內穿行時,陌生且復雜的環境,他總是微側身,右手下意識虛握,仿佛那里有一把半自動buqiang。
安布羅斯上午為她跑了一趟巴勒莫,得知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消息。專利申請書已經連夜遞交至羅馬的工商管理部門,吉里安諾今日向克羅切正式稟告了全自動葡萄收割機的事,克羅切對此很感興趣,希望能舉辦一個展示會,邀請全意大利的大人物來觀摩。
因而,他又問:“托馬辛諾老爺子想要觀摩農機,被你駁回了,只讓他等展示會。今天你卻特意提前把農用汽車給這個美國人看,是否因為喜歡他?”
艾波洛妮亞一怔,隨即失笑道:“只是生意。”托馬辛諾已經是鍋里的肉,隨他們擺布。柯里昂可不一樣,她想知道紐約黑手黨家族的實力。
安布羅斯沒有說話了,揉揉妹妹的頭。
艾波洛妮亞扒拉了幾下被揉亂的頭發,擺手催促他去睡覺。
安布羅斯站在起居室門口,無奈說:“你也早點睡吧,再拖下去,媽媽就要來催你了。到時候提前預習神學作業的借口就不好用了。”
艾波洛妮亞頭也沒抬,奮筆疾書:“再給我十分鐘,這篇計劃就要寫完了。”
紐約局勢復雜,西西里也不簡單。
權力不會消失,只會轉移。他們干掉了島上六個黑手黨領袖,這些失落的權柄一部分被圖里和她的人繼承,另一部分則落在了克羅切及從屬手里。正如當初法西斯憲兵撤出西西里,造成權力真空,黑手黨人趁虛而入。
雖然在外人眼里,吉利安諾和克羅切是一體的,但只有圖里和艾波清楚,以克羅切為代表的黑手黨貪婪狡詐,永不知疲倦地追求利益。遠地不說,當吉里安諾提議用一部分死去黑手黨領袖家財修建學校和醫院,只得到克羅切大肆嘲笑:“那些豬玀不需要讀書,讀得多了跑去羅馬或者美國了,誰來給我們種地呢?醫院就更不用說了,誰會給牛馬找醫生?”
放任現實發展下去,男人將會因為生活不下去而出國求生、女人則出賣自己的肉|體,整個島只剩下老弱婦孺。
所以,或早或晚,他們都要干掉克羅切。
按照原本的計劃,艾波打算在八月底寫完專利申請書并悄悄和羅馬的一些老熟人拉拉關系,然后在九月親手交到工商管理部門,增加一些對付克羅切的籌碼。畢竟,要干干凈凈、不惹一身腥地除掉克羅切,是需要一些法理依據和后臺支持的。
但是現在,由于某人的橫空出現,農業特種車泄露了。她不得不改變計劃,連續兩天、幾乎沒睡趕工專利申請書,終于在昨天交給了吉利安諾,他安排專人送至羅馬。專利申請非常順利,他們有經驗也有人脈,今天一早便收到申請成功的電報。
于是吉里安諾按照昨晚商量的,誘導克羅切做下舉辦展示會的決定。這很簡單,克羅切已是耄耋老人,人老了總想給世界留下些東西,吉里安諾只要稍稍提及一些對英雄和勛章的向往,并大訴衷腸,為克羅切抱不平。這個狡猾了大半輩子的老頭立刻上鉤了,委托吉里安諾去羅馬邀請大人物來,他希望一周后在親王的莊園里舉辦盛大的展覽會。
安布羅斯將這些消息帶回來后,艾波的工作量自然而然地變多了。展示會要辦得富麗堂皇、盡善盡美,這部分壓力可以分給西多尼亞和瑪蓮娜。更難的是和各派人員接洽并合理分蛋糕,她不方便出面,需要找個幫手……這些額外的工作全怪那個美國人!
不過,吐槽歸吐槽,艾波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運行的,計劃趕不上變化,無論多么智慧的人都無法算無遺策。
她能做的就是把手頭的事情做好。當務之急,寫完展覽會策劃方案。
“我看他是被女人迷昏了頭。”
地球的另一端,紐約,長島鎮,綠蔭大道。
下午四點,太陽依然刺眼,柯里昂宅的落地窗簾緊閉,室內只余一線金光。
被家人和手下親切稱為桑尼的桑迪諾透過這絲縫隙,看了眼窗外,他的孩子們正在玩沙子,管家陪在一旁,手下們站在各個死角警戒。整個房子固若金湯。
“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全自動葡萄收割機?真是個大學生。”他吸了一口煙,轉身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軍師,湯姆黑根。
因邁克爾言談之間流露想要結婚的意圖,托馬辛諾暗暗心驚,上周就向紐約報備了此事。因此全家人都知道邁克爾被晴天霹靂擊中,有了想要結婚的對象。
今天的越洋電話是在紐約時間中午十二點多打來的,當時只有桑尼在家。他聽到電話那端邁克爾的聲音,嚴厲地教育了一番他的不謹慎。警察和敵人都有可能竊聽電話,進而發現他的位置。但邁克爾并不認為這是要緊事,反而說起了一樁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