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令史則是覺得自己小命危矣。
“俺滴車令史,你恁看得怪怕的,咋滴了?”廊外的柱子看著車令史煞白的臉色,撓了撓腦袋。
“這些事你少問,”車令史沒好氣地回道,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瞥了柱子一眼,“行了,你不是想回家嗎?大人開口,可以離開了。
”柱子聞言,其他盡數都拋在腦后,喜不自勝,“大人恁好哩。
”車令史聽他這般講,一時間無言以對,就知道吃,那指揮使是何人,響當當的人物。
至今市井傳聞,便是他一言不合大肆屠殺,暴虐無邊,此等嗜殺成性之人,能在其手下茍活已實屬不易,哪還能談他好與不好一說。
指尖翻過卷宗,午后窗影斑駁,指揮使提筆,暫且擱置亂緒。
轉眼次月,綠草繁蔭愈顯蔥濃,庭院青綠春色滿園,風華無邊自在逍遙。
不知是阿酉送來的傷膏確有奇效,亦或有功于那些個大夫。
俞挽春傷口表面已經勉強愈合,剩下一絲白色疤痕未消,只待用傷藥好好濕敷,不日便可光滑如初。
只是到底休養時日不夠,她不過是表面與尋常無異,可內里還是有所虧損,皮肉拉傷尚未完全痊愈,左手使不得力,拿不起重物。
但俞挽春早已耐不住性子,她生來守不住安靜,而今在閨中關門苦熬許久,又眼見花朝節將近,坊間勢必熱鬧非凡,她自然是想趕緊外出府門去去蕭索晦氣。
旁人不知曉俞挽春生性還算有理可循,她的爹娘自然是知曉自己這唯一的女兒,他人面前倒是乖巧,實則底下藏著個古靈精怪的跳脫性子。
見她這養傷時日安安分分,未鬧出幺蛾子,且也心憂她這些時日待得心里積郁,對身子也無好處,便松口同意了她。
俞挽春此次不過打算在府外附近亂轉一圈,況且因不日便是花朝節,府中一些奴婢丫鬟早早放府歸家,她本身也無意帶上其他侍女親從,便一人便出了府。
俞府門前有一樹槐,樹上枝丫伸展,縱橫交錯成冠狀,聽聞從建府以來存在至今,如今樹齡已不可數,終年屹立不倒。
唯見似大雨亭蓋寬大,樹皮干癟粗糙,其龐大需數人合抱,惹眼至極。
故而俞挽春微微輕拾裙角,踏出府邸門檻,抬起頭俶爾便見那粗壯槐樹旁,一人正靜靜駐足停留。
想來,是那人長相太過扎眼,否則平時來來往往無數,怎不見俞挽春注意到旁人,怎生穿梭云煙漫漫,獨獨打眼一看便能瞧中他。
俞挽春放慢腳步,好奇打量著那正阿酉。
怎的來了這里,是正巧來辦案路過,亦或是來尋人?不過見他那哪怕面無表情,也難以遮掩幾分他眉眼間的徘徊恍惚,著實看著不大是有何正事而來。
許是安分守己過久,俞挽春此時心中儼生捉弄之意。
若是來尋她,便是他自個兒送上門來給她欺負,若不是來尋她,卻偏巧站她府門槐樹前讓人心煩,那更是活該。
這般想著,俞挽春有意不往正前方行去,繞了彎便往那槐樹背后拐去。
她表面只當尋常模樣,身子輕,在外人看來,她的身形甚至格外端莊平穩。
也是存了心思想要嚇嚇他,俞挽春腳步放得極緩,小心避開了地上易發出聲響的落葉,終于繞到了他的身后。
望著眼前比她要高出一個頭的少年郎,俞挽春一時犯了難,幼時嚇唬嚇唬爹娘,她仗著自己小趁著他們轉頭的空隙滾進草叢堆里,他們也是見不到她的身影。
可現在她年已十六……俞挽春想到自己而今十六,再干這種蠢事可會遭爹娘笑話?但俞挽春向來不是愿意多壓抑自己的人,想要逞能便一逞,若是嫌其幼稚那也全是后面需要考慮,何必心憂當下。
于是俞挽春壓住步子,泥金蓮紋裥褶裙角遇和風輕拂,裹挾溫柔和煦,抬手間薄袖輕垂,露出一抹白皙的凝霜皓腕,她努力踮起腳尖,雙手夠到前面虛遮住他雙眼,衣袖輕疊綺羅繪的是群玉山頭對雉排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