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灶房過去時,不小心聽到你大哥二哥說話。”說完抱歉地看著柏翠,舉起手掌,道:“我真不是故意偷聽的?!?/p>
柏翠原本擔憂的神色換成失落,悻悻坐回門檻。
本就消瘦的人縮在門檻上,彎腰垂頭,小小一團,謝燁心里很是不好受,她真不是故意偷聽。
水珠飛速掉落,鉆入水盆消失在水波里。
謝燁愣怔,望著在水盆攪弄水花的人說不出話來,“你……”
她擠坐在柏翠身邊,兩人占了門檻。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但我真不是有意偷聽你大哥他們說話。”
柏翠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掉入盆中,有些砸在她手背濺起細微水珠。
謝燁徹底慌了,手足無措,吶吶道:“我,我也沒聽到什么機密,就是你二哥勸你大哥,兩人起了點小爭執……”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柏翠抬手,用帶著水漬的手背擦眼睛,連忙阻攔道:“手上臟,不能擦眼睛。”
說著一手拉人胳膊,一手拽了自己外衫,翻面用里層幫忙擦臉。
柏翠眼睛紅通通,水痕從下眼瞼蜿蜒到臉頰下巴處。
“我知道?!?/p>
柏翠垂下眼睛,斜盯著廊檐石,道:“開春不宜見血,老一輩傳下來的?!?/p>
聲音清泠,卻有種莫名的沉重感!
“我爹就是開春帶著嶺上人進山,結果有人不聽我爹的話射死狍子,血腥味招來老虎,我爹為了給大家拖延時間被咬傷,沒能撐到出山?!?/p>
“大嫂,你知道嗎,我爹本來可以不去的,嶺上人不聽勸硬要進山,他放心不下追去,結果……”
其實爹過世那年她才三歲,不記事的,只知道爹被人抬回來,滿身是血,衣服爛的不成樣子。
娘暈了過去,弟弟餓的直哭,她只能抱著弟弟縮在炕角,一邊哄弟弟一邊叫娘,希望娘能起來給弟弟喂奶。
她之所知道這些,都是聽二哥說的。
爹入殮安葬后,娘的身子就沒好過,她帶著弟弟,二哥在家做飯給弟弟洗尿布片。
大哥出山,總會給嶺上人幫忙,不是捎著賣皮子就是幫忙買糧回來。
每每大哥出山,二哥就在背地里暗罵,她聽多了也就知曉,爹的過世跟嶺上人脫不了干系,可大哥還幫那些人……
“大嫂,我知道大哥二哥都是為家里好,可我不想他們再因為爹的事兒吵架,你這么聰明,你幫我勸勸大哥二哥?!?/p>
突然被柏翠拉住手,對上她含淚乞求的眼神,謝燁不忍心拒絕。
可她是個外人,又如何能站在一邊輕飄飄的勸說兩兄弟,且說,如何勸說呢?
兩個當事人各有自己的立場,她如何勸人大度、不計前嫌,那是人親爹。
又憑什么讓人照著她的意愿行事,她算哪根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