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溪邊沖突后,傅承勛似乎暫時離開了小鎮,但那種被窺視的窒息感仍如影隨形。
紀明澈什么都沒問,只是隔天送來一張手繪的登山路線圖,標注著幾個最佳觀景點。
山路陡峭,紀明澈始終走在前面,時不時伸手扶她跨過突出的樹根。
他的手掌寬厚溫暖,虎口處有一層薄繭,觸感粗糙卻令人安心。
“把手給我?!?/p>
葉漣舒遲疑地伸出手腕。
紀明澈低頭系繩結時,露出手腕處的手鏈,正是她當初設計的第一件作品。
“防迷路?!彼潭ê美K結,抬頭看她,“山頂岔路多?!?/p>
葉漣舒望著手腕上的紅繩,忽然想起那個暴雨夜,他也是這樣不動聲色地照顧著她的恐懼。
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了他肩頭的一片落葉。
紀明澈的呼吸明顯滯了一瞬。
登頂時,天剛泛起魚肚白。
紀明澈選了一塊平坦的巖石,鋪開隨身帶的羊毛毯。
他們并肩而坐,看著云海在腳下翻涌。
當第一縷金光刺破云層時,葉漣舒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我父親是戰地記者?!奔o明澈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二十歲那年,我們去非洲采訪。回程遇到襲擊,他把我護在身下……”他無意識地摸了摸左腕的疤痕,“這傷,是彈片劃的。”
葉漣舒的心猛地揪緊。
她想起自己那些不愿示人的傷疤,想起被傅承勛強迫抽血時監護儀的尖嘯,想起地下室里令人窒息的黑暗。
“后來呢?”她輕聲問。
“后來我學了攝影,想延續他的工作。”紀明澈望向遠方,“直到三年前在敘利亞,一枚迫擊炮炸毀了整棟樓……”他的右手輕輕按在右膝上,“這條腿告訴我,該停下了?!?/p>
葉漣舒忽然明白,為什么他總能在鏡頭里捕捉到那些破碎中的美——因為他自己就是從那片廢墟里爬出來的。
不知不覺間,她的頭靠上了他的肩膀。
紀明澈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隨后慢慢放松,小心翼翼地將下巴輕貼在她的發頂。陽光越來越暖,葉漣舒在這安心的氣息中閉上了眼睛。
她沒看見的是,百米外的觀景臺上,傅承勛捏碎了手中的望遠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