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風世界5（第1頁）

楚逸聽得眼中異彩連連。這“競標”之法，前所未聞！它將原本集中在少數人手中的巨大利益，巧妙地切割、分層，引入了競爭和門檻。價高者得，既讓朝廷獲得了額外收入（保證金、競標金、稅金），又將一部分利益輸送的主動權從戶部、兵部手中剝離了出來。更重要的是，那“額外向邊軍平價供應軍需”的條款，等于在秦相和鎮北侯的勢力范圍外，又開辟了一條更可控的補給線！而丙等商的存在，安撫了數量龐大的中小商人，減少民怨。最終核定權在手，更是確保了太子的核心掌控力！

“好一個‘化整為零，引入競標’！”楚逸猛地一拍書案，震得茶碗輕響，連日來的陰霾仿佛被這一席話驅散了大半，臉上浮現出久違的振奮之色，“先生此策，抽其筋骨，另辟蹊徑，更將主動權牢牢握于中樞！甚善！甚善！”他看向蘇然的目光，已從最初的審視、震動，徹底轉變為毫不掩飾的激賞與倚重。

“殿下過譽。”蘇然微微欠身，臉上那抹謙遜溫和的笑意依舊恰到好處，如通一個精心調試過的面具，“此僅為粗淺之見，具l施行細則，還需殿下與諸位能臣詳加斟酌。”

“粗淺之見？”楚逸朗聲一笑，連日積壓的郁氣似乎都隨之消散不少，他站起身，在書案后踱了兩步，青石地面映著他略顯急促的身影，“先生過謙了！此三策，環環相扣，直指要害！趙安！”

“老奴在！”趙內侍連忙躬身應道。

“傳孤手諭，即刻召戶部侍郎張廷玉、兵部職方司郎中李謙、還有……”楚逸略一沉吟，目光掃過蘇然，“太子府詹事府主簿周文翰，速來澄心齋議事！就說孤有要事相商！”他刻意點了一個品階不高但屬于太子府直屬、相對可靠的官員周文翰，顯然是要將蘇然的策略核心掌握在自已人手中開始推進。

“遵命！”趙安躬身領命，快步退下，臨走時深深看了蘇然一眼，那眼神里已記是敬畏。

殿內只剩下楚逸與蘇然兩人。楚逸踱步到蘇然面前，目光灼灼，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招攬之意：“先生大才，屈居臨州，實乃明珠蒙塵！孤欲聘先生為太子府右春坊贊善，秩正六品，專司謀議，參贊機要！不知先生意下如何？”他直接拋出了太子府中一個極為重要的顧問職位，品階雖不算頂尖，但位置關鍵，能直達太子，參與核心決策。

蘇然站起身，依舊是那副無可挑剔的謙恭姿態，微微躬身：“殿下厚愛，蘇然愧不敢當。能于府中效些微薄之力，已屬榮幸，安敢奢求官職？殿下但有差遣，蘇然定當盡力。”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接受了“效力”的安排，卻輕描淡寫地推開了“官職”的實質名分，仿佛那頂戴對他而言，不過是案頭一件可有可無的擺設。那份平靜與疏離，如通澄心齋外終年不化的寒玉。

楚逸的熱情仿佛碰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冰壁，微微一滯。他閱人無數，自然能感受到蘇然這份“效力”背后那份拒人千里的淡漠。這并非故作清高以退為進，而是一種發自骨髓的疏離。他凝視著蘇然低垂的眼瞼和那抹完美卻毫無溫度的笑容，心中那股招攬的熱切稍稍冷卻，卻滋生出更深的好奇與探究。

這個蘇然，究竟是何方神圣？所求為何？

殿內的氣氛有了一瞬間微妙的凝滯。恰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略顯紛雜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楚逸目光一閃，將心頭翻涌的思緒壓下，恢復了太子的沉穩。他抬手示意蘇然：“先生請坐，孤的幾位僚屬到了。正好，先生之策，還需借重諸位之力細化施行。”

沉重的殿門被侍從推開，三道身影魚貫而入。

當先一人約莫四十許，面容清癯，三縷長須打理得一絲不茍，身著緋色孔雀補子官袍，正是戶部侍郎張廷玉。他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憂色，步伐卻沉穩。緊隨其后的兵部職方司郎中李謙，身形魁梧，面皮微黑，一身武官常服，行走間帶著軍旅之人的利落，只是眉頭緊鎖，顯得心事重重。最后一位太子府詹事府主簿周文翰，年紀較輕，約三十出頭，身著青色文官常服，氣質文弱，眼神中透著謹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三人進殿，目光首先落在主位上的楚逸身上，躬身行禮：“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楚逸的聲音已恢復了慣常的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他的目光掃過三人，在張廷玉和李謙略顯凝重的臉上多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蘇然身上，為眾人引薦：“這位是臨州蘇然先生，孤新近延請的謀士。方才關于北境互市之事，蘇先生已有良策進獻，孤深以為然。召諸位前來，便是共商細則。”

“謀士？蘇然？”張廷玉和李謙幾乎通時將目光投向那個坐在繡墩上的青衫年輕人。見他衣著寒素，年紀輕輕，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愕和疑慮。太子殿下竟向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問計？且還“深以為然”？周文翰則顯得更為拘謹，只是飛快地看了蘇然一眼，便垂下目光。

張廷玉身為戶部侍郎，深知互市這趟渾水的深淺，忍不住上前一步，語氣帶著質疑和急迫：“殿下，互市名額之爭，牽涉甚廣，秦相與鎮北侯兩處皆寸步不讓。不知這位蘇先生……有何高見？”他雖未明言，但話里話外都透著一個意思：如此棘手之事，一個年輕書生能懂什么？

李謙也抱拳道：“殿下，兵部所慮，首在邊軍戰馬補給無虞。若一味退讓，恐寒了將士之心，亦損朝廷威嚴！”他身為兵部職方司郎中，主管邊防圖籍和軍情，立場自然偏向兵部（或者說偏向鎮北侯一系）。

面對兩位朝廷重臣毫不掩飾的質疑，蘇然神色依舊平靜，仿佛那質疑的目光只是拂過衣衫的塵埃。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側身，朝向張廷玉和李謙的方向，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不高不低、清晰平穩的調子，將剛才對楚逸陳述的“購糧”、“試馬”、“競標”三策，不疾不徐地重新復述了一遍。條理之分明，邏輯之嚴密，利弊之剖析，與方才毫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