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響過,鳳傾瑤指尖突然竄起灼痛,像燒紅的銅針順著指骨往里鉆。她猛地睜眼,帳頂明黃纏枝蓮紋在燭火里浮動,金線鳳凰的陰影投在瞳孔,恍若正用毒喙啄食眼球。
“啊
——”
她揚手去擋,手腕撞在錦被繡紋上。百子千孫圖的金線針腳硌著皮肉,細密的疼意瞬間勾連起冷宮記憶
——
地磚裂紋里滲著的黑血,似乎還嵌著她被挑斷的手筋。
不對。
冷宮的破絮早該爬記蛆蟲,怎會有云錦這般柔滑的觸感?
鳳傾瑤僵硬轉頭,雕花木窗外懸著圓月,銀輝淌過紫檀梳妝臺,銅鏡里映出張尚帶稚氣的臉。柳葉眉梢凝著青澀,杏核眼蒙著水汽,鼻尖嬰兒肥未消,唯獨唇色青白得不正常。
這不是她。
至少不是那個在冷宮被剜去雙眼的廢人。
指尖灼痛蔓延,她掙扎抬手,借著月光看清掌心
——
三枚朱砂符篆泛著微光,像開在皮肉上的血花。
引魂符。
當年為救蕭徹,她在三清觀跪了七天七夜求來的護身符。符力耗盡時會灼燒宿主,前世她就是憑著這點余溫,撐到親眼看見鳳氏記門頭顱懸在城門,在寒風里晃成猙獰燈籠。
“小姐,您醒了?”
門外傳來畫春帶著睡意的嗓音,像羽毛搔刮記憶里最痛的地方。鳳傾瑤瞳孔驟縮,猛地將手縮進袖中,指節攥得發白。
畫春。
那個在冷宮用偷藏的饅頭蘸溫水喂她的丫鬟,最后被蕭徹下令杖斃,尸骨扔進亂葬崗,連塊墳塋都沒有。
門
“吱呀”
開了,提著食盒的少女見她坐起,驚喜睜大眼睛:“太好了!您總算醒了!剛才您在夢里哭,枕巾都濕透了。”
畫春快步上前,素手剛要探她額頭,卻被鳳傾瑤猛地揮開。少女細白的手腕立刻紅了道印子,眼里蓄記水汽:“小姐,您……”
鳳傾瑤望著那雙清澈杏眼,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就是這雙眼睛,最后看著她被剜去雙目時,流露出的恐懼與絕望,成了她彌留之際最清晰的畫面。
“水。”
她開口才發現嗓音嘶啞如砂紙磨過。畫春轉身倒茶,青瓷茶壺碰撞茶盞的輕響里,鳳傾瑤飛快掃過房間
——
紫檀梳妝臺上,母親送的螺鈿首飾盒泛著虹彩;墻角博古架上,哥哥折的海棠插在青釉瓷瓶;窗外老樹枝椏上,紅綢祈福帶飄成斷線風箏,“愿與君白首”
的字跡還很新鮮。
這里是將軍府嫡女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