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面帶譏諷,然后認真地問道:“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雖說你明面上被奪走了軍權,但我知道你在軍中肯定會有一些壓箱底的伏手。”
陳瀾鈺反問道:“張兄沒有?”
“自然是有的。”
張旭沒有藏著掖著,正色道:“你究竟在等什么?”
“方才已經說過,我不會自作主張,所以太后的態度至關重要,另外——”
陳瀾鈺稍稍沉默,輕聲道:“我還想知道一些人準備如何應對這個局面。”“誰?”
“薛相、許相和秦提舉。”
張旭默然。
這三位是如今朝中為數不多能夠影響局勢的重臣,這不是說他們具備和陸沉直接抗衡的實力,而是在天家無比虛弱的當下,他們如果能豁出一切,多少能對陸沉造成一些阻礙。
“還有一個人。”
陳瀾鈺再度開口,在張旭略顯不解的注視中緩緩說道:“李老相爺。”
張旭頗為震驚地說道:“此言何意?”
“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未能親耳聆聽李老相爺的教導,反倒是秦王在他那里獲益良多。李適之謀逆的時候,我對一個細節記憶猶新,那就是當日李老相爺入京的時機極其精準,而且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不等張旭回答,陳瀾鈺便繼續說道:“如果沒有李老相爺的支持,高宗皇帝恐怕很難做成那些事,這樣一位執掌權柄十幾年、眼界無比高遠的宰執,難道他無法預見如今的局面?我總覺得他不會什么都不做。”
張旭這會已經回過味來,他忽地搖了搖頭,黯然道:“如果李老相爺的選擇與你我的期望相反呢?”
這一次輪到陳瀾鈺沉默許久。
仿佛終于想清楚問題的答案,他淡淡一笑,灑然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真到了改朝換代的那一天,而我又無力阻止的話,無非是一命報君,以償托孤之義。”
秋風漸起,穿亭而過。
微現波瀾。
……
江南,永嘉西南百余里處。
錦麟縣城,李氏祖宅。
曾經鐘鳴鼎食富貴至極、訪客絡繹不絕的江南
【人間】
當時間進入十月,蕭瑟的秋風掠過北方大地,平添幾分蒼涼肅殺之感。
靈州作為大齊西北門戶,再往北便是景國疆域。
涇河從靈州境內穿過,在南岸滋養出一片富饒又珍貴的平原,此地素有西北糧倉的美譽。
今年天公作美,又無景廉人橫征暴斂,州內那些權貴官紳被秦王收拾得溫順服帖,再加上朝廷派來一批精明能干又體恤黎民的官員,這讓過去二十年里飽受欺凌的百姓們臉上終于綻放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