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一年的時間里,他沒有再離開過皇宮。
好在他對朝堂上下仍舊擁有強悍的控制力,尤其是在停止改革軍制之后,大多數景廉貴族都識趣地安分下來,偶爾有那么幾個愚蠢的家伙,也被景帝以雷霆手段鎮壓。
他用成百上千血淋淋的人頭震懾所有野心之輩,即便他受了傷流了血,不復曾經的絕對強大,他依舊是這片遼闊疆域的主宰,沒人可以動搖他的統治。
譬如兩個月前的某天晚上,大批合扎武士突然出動,直撲京中五位大臣的府邸。天光大亮的時候,這些大臣串聯勾結妄圖謀逆的確鑿證據便擺在所有重臣的眼前,很顯然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就在景帝的注視之中。
絕大多數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三百余顆首級便懸掛在東門外墻上,讓每個人都深切體會到天子的凜凜威嚴。
簡而言之,景帝雖然因為身體的緣故無法離開皇宮,但是仍然有無數雙眼睛和耳朵替他盯著這個龐大又強盛的王朝。
“朕現在有些理解南齊那些昏庸的帝王們,整天困在這方寸之地,表面上坐擁萬里江山,實則所見不過是天地一隅。所謂靜極思動,這種日子過久了,難免會想方設法尋一些樂子,繼而沉湎其中耽誤正事。倘若朝廷的臣子忠心能干,倒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就怕全是那等弄權貪婪之輩,最后抱團結黨排擠忠良。”
御書房內,景帝看著手中的密報,淡淡道:“偏偏后者出現的幾率更高,譬如當年南齊成宗耽于享樂,將權柄悉數交予一幫奸佞,自己只圖醉生夢死,最終弄得民不聊生赤地千里,連楊光遠這樣百年一見的名將都被構陷致死,何其可悲。”
十余位重臣聽到這番感慨,無不心中暗伏,天子這番話顯然不是無的放矢。
肅立一旁的太子烏巖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入主東宮已經大半年,烏巖至今仍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太子納蘭暴亡之后,他府上被查出謀害太子的相關線索,當被景帝下旨圈禁的時候,烏巖甚至有種自盡以證明清白的沖動。
但他沒有想到被圈禁的
【圣人之道】
父子二人來到太華池畔的八角亭,景帝坐在宮人們提前準備好的藤椅上,烏巖則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聆聽訓示。
他似乎還沒有從先前激蕩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不怪他如此失態,畢竟二十多年來,景帝在他心里的地位比高山更高,敬畏之心壓過一切,說一句噤若寒蟬并不為過。
今日驟然聽到景帝那句滿含期許的勉勵,烏巖險些當場掉下眼淚。
景帝看了一會秋日陽光下水面上的漣漪,平靜地說道:“這大半年你很用功,朕都看在眼里。雖然有些時候你的處事手段略顯稚嫩,但是至少你有上進的心思,這便是可取之處,所以朕對你抱有期望。眼下你即將監國,朕便考考你,如何才能成為一個有為之君?”
烏巖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境猛地緊張起來,因為這個問題太過宏大,而且讓他當面評說帝王之道,這顯然有些逾越。
景帝見狀淡淡一笑,抬手斥退周遭的宮人,道:“想到什么便說什么,朕不會見責。”
烏巖忐忑地思考著,小心翼翼地說道:“父皇,兒臣認為如果可以做到朝堂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應該就是有為之君。”
“你說的這些沒有錯,不過還有一個前提。”
景帝雙手攏在身前,徐徐道:“你要能掌控手中的力量,才能讓臣民按照你的設想做事。如果朝中吏治敗壞,百官陽奉陰違,你要如何處理?如果百姓民不聊生餓殍遍野,你要如何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