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事便是如此,豈會一帆風順?
李適之如是想著,邁步登上了回府的馬車。
入夜之后,尚書府內院書房。
“兄長,一定要這樣做嗎?”
朝堂新貴、戶部尚書景慶山滿面憂色地問著。
李適之飲了一口清茶,坦然道:“不然又能怎樣?京察進行到底,的確會得罪朝中很大一部分勢力,往后他們肯定會緊緊盯著我身上的錯處,隨時都有可能像當初我們的人攻訐鐘乘一樣,讓我在大庭廣眾下不來臺。但是如果讓京察半途而廢,陛下對我的猜疑會進一步加深,這毫無疑問是最壞的結果。”
景慶山不由得輕嘆一聲。
李適之繼續說道:“這本就是陸沉的陽謀,陷我于進退兩難的境地,無論我選擇哪一種應對,最后都會蒙受一定的損失,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景慶山沉肅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這位秦國公不光擅長帶兵打仗,居然還懂得朝爭之三昧。”
李適之微微一笑,示意他不必太過擔心,冷靜地說道:“其實這也不完全是壞事,一來陸沉在京中的實力終究有限,這次基本暴露出來,往后可以更好地防備,二來陛下早晚能夠自己回過味來,等到那個時候他會更加堅定地削弱陸沉的權柄。”
景慶山點了點頭,懇切地說道:“我只是擔心兄長這一次會成為眾矢之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
李適之淡然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就算那些人群起而攻之,我自有辦法應對。”
見他如此篤定,景慶山不再多言。
兩人又密談了小半個時辰,景慶山起身告退,李適之親自將他送到角門外。
這一夜他睡得很踏實。
寅時三刻,李適之起床簡單收拾一番,登上馬車前往皇宮參加今日的大朝會。
在廣場上等待宮門開啟的那段時間,文武百官對這位吏部尚書的態度與往常沒有太大的差別,即便吏部主導的京察鬧得人心惶惶,也有不少官員直接上折彈劾李適之排除異己一手遮天,但至少當面見到的時候,沒人敢在這位江南門閥魁首面前直言譏諷。
當進入端誠殿、朝會正式開始、天子開始談起京察的時候,李適之依舊沒有發現周遭有何古怪之處。
“眾位卿家。”
李宗本手中握著李適之親筆寫就的奏章,面無表情地說道:“根據吏部考評的結果,計有二十四名各部官員為貪、怠、不謹之列,十九名官員為浮躁、才弱、無為之列,爾等可有異議?”
無人出聲。
李宗本環視群臣,視線停留在李適之身上,望著這位不遺余力幫他出謀劃策的臣子,他心中的疑慮漸漸打消。
不論李適之的初衷是否恰當,他沒有見風使舵沒有逃避責任,最終寧愿拼著得罪很多勢力的后果,讓這場京察有始有終,這顯然是很有擔當的表現。而且因為這次京察,李適之不可能繼續操弄權柄,與諸多朝臣交惡也能防止他獨攬大權一手遮天,這對于李宗本來說,其實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一念及此,他放緩語氣道:“李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