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翟林王氏的底蘊無關,只因王安和陸沉有一層較為親密的關系,王家如今客居廣陵,而王安的親侄女又是陸沉的正室夫人,所以讓王安充當居中傳話之人非常合適。
李宗本想要表達的意向很清晰,過去他和陸沉之間的爭議暫且擱置,既然陸沉為大齊保境安民功勛卓著,他身為天子不會吝嗇手里的爵位。
王安并不知道高煥和陸沉的關系,亦不會想到高煥被罷官和陸沉有關,他只能聯想到前幾天朝廷發出的明旨,韓忠杰被罷免一切官職,連爵位都降了兩等,這足以說明天子當初倉促北伐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或許是因為心虛氣怯,天子才決定這么做?
不對,似乎沒有這么簡單。
王安在思忖之際,李宗本又道:“依照朝廷規制,獲封國公理應入朝領受,不過既然有榮國公之先例,且陸沉的妻室待產在即,他倒也不必急于入京,安心在家中陪伴即可。待一切安排妥當,他再入京也不遲。”
原來如此。
王安立刻醒悟。
天子句句不離待產二字,甚至破例允許陸沉在定州受爵,那么陸沉總不能一直留在靖州。
如今景軍已經退兵,邊境暫時無憂,劉守光在這場大戰中的表現可圈可點,理應繼續履行靖州大都督的職責。如此一來,陸沉的都督江北三州軍務之權也該取消,這本就是一個臨時性的安排。
這一刻王安心中頗多感慨。
他不止是翟林王氏之主,還在景軍的屠刀下保全數千族人,步步高升成為當初的偽燕宰相,甚至最后狠狠擺了慶聿恭一道,因此他對官場上的門道了如指掌,自然很清楚面前天子對陸沉的猜忌。
正常情況下,李宗本完全不需要這么麻煩,一道圣旨便可奪去陸沉的臨時權柄,然后讓他入京受爵。
他之所以繞這么大一個圈子,無非是想給陸沉足夠的尊重,避免激化君臣之間的矛盾。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王安默默一嘆,正因為他只是一個清閑的待詔學士,身處局外看得格外清晰,天子本來有更加妥當的方式處理陸沉的問題,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
時至今日,卻不知還有沒有挽救的余地。
一念及此,王安恭敬地說道:“臣相信山陽郡公定能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他當然沒有資格替陸沉做決定,經歷過大半輩子的風雨坎坷,王安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
這句話只是向天子表明,他會做好這個居中傳話之人。
他固然要站在陸沉那邊,卻也沒有必要在這座皇宮里和天子硬頂,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李宗本面露贊許,頷首道:“有愛卿這句話,朕便放心了。”
正事談畢轉入閑話,二人又聊了一陣詩文經義,王安雖然比不上自家兄長,卻也是飽讀經書學富五車,旁征博引妙語連珠不在話下。
君臣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