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俊心中一動,望著面前這位年輕權貴從容的神色,漸漸品出幾分深意,于是謙卑地說道:“公爺不出門而知天下事,不愧是當世一等一的英杰。我國戰(zhàn)馬確有幾分不俗之處,只可惜近些年東邊的草場被景國侵占,連軍中供應都無法滿足,實為無奈之憾事。”
陸沉輕輕撥動著茶盞中的香茗,沒有接過這個話頭。
余文俊面露為難之色,最終還是坦率地說道:“不瞞公爺,我國如今也很缺軍馬,但是公爺若喜歡,小人一定會想辦法搜羅幾匹上等神駿,送到公爺帳下以供驅使。”
他暗暗感嘆,這位年輕權貴果然不好相予。
其實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此番專程南下是為了促成齊代兩國的合作,這對齊軍是一股憑空多出來的助力,陸沉身為邊軍主帥不可能看不明白,為何他還要故作姿態(tài),難道此人盛名難符,實則只是一介貪婪短視之輩?
陸沉放下茶盞,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千里迢迢趕來恭賀,我卻只想著撈好處,確實有些不妥。”
余文俊連忙回道:“公爺言重了,小人斷無此念。”
陸沉話鋒一轉,陡然帶上幾分風霜之意:“我確實沒有撈好處的念頭,無論是精鐵打造的兵器,還是你們那里特有的神駿,于我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他雖然這樣說,余文俊仍舊不敢放松,此刻他已經(jīng)意識到此行恐怕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
陸沉繼續(xù)說道:“我已經(jīng)清楚你的來意,其實你大可不必辛苦走這一遭。我朝與景國勢同水火,無論伱們是否參與,將來齊景之間的戰(zhàn)爭依然會爆發(fā)。你們的陛下可以像過去十幾年那樣繼續(xù)旁觀,也可以從背地里給景軍一刀,選擇權在他手中,不需要我朝的同意,對吧?”
秋日依舊燥熱,好在廳中頗為清涼,余文俊卻感覺到額頭上沁出汗珠,勉強笑道:“公爺明見。”
“你倒是個老實人。”
陸沉微微一笑,繼而雙眼微瞇道:“所以你為何要特地南下?”
“呃……”
余文俊一時語塞,他不禁想起臨行前哥舒松平的叮囑,讓他務必要取得陸沉的信任,從而給代國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問題在于面前這位年輕權貴的思維太過縝密,幾句話便挑破了表面上的和諧,瞬間將他逼到墻角。
他已經(jīng)確認一件事,倘若自己繼續(xù)藏著掖著,多半會被陸沉趕出去,而且不會再有求見的機會。
望著對方深邃的目光,余文俊略顯艱難地說道:“實不相瞞,我國陛下希望能夠與公爺互通有無。”
“互通有無?”
陸沉微微搖頭,平靜地說道:“你國地處西北高原,這既是優(yōu)勢也是劣勢。優(yōu)勢在于易守難攻,景軍想要攻破你們的防線沒那么容易,至少短時間內(nèi)自保沒有問題。至于劣勢,如今隨著趙國被景國吞并,燕地納入景國疆域,你國大部分邊界已經(jīng)被景軍包圍,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注視之下。”
余文俊不敢巧言虛飾,垂首道:“是。”
陸沉繼續(xù)直白地說道:“換句話說,你們想主動威脅景軍幾無可能,自然也就無法奇兵出擊。只有等我朝大軍發(fā)起攻勢,代軍才能找到機會給景軍捅刀。你此番代表哥舒將軍南下,無非就是想從我這里知道我朝邊軍的計劃,從而制定相應的策略。”
動身之前,余文俊想過這樁任務的難度,首先要取信于陸沉,其次還得建立渠道,爭取以后能及時得到齊軍的具體謀略。
他僅有的本錢便是代國皇帝的承諾,會在景國側后方配合齊軍行事。
此刻被陸沉悉數(shù)拆穿,余文俊已然冷汗?jié)M背,愧疚地說道:“小人想得太過簡單,還請公爺恕罪。”
“你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沒必要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