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錫 第325節(jié)（第4頁）

他沒有想到先前在豐樂園的時候極力保持距離、對他的熱情始終不予回應(yīng)的陸沉，會在眼下他淪為千夫所指的境況下挺身而出。

陸沉神態(tài)從容，迎著天子望過來的目光，冷靜地說道：“陛下，臣與陳王殿下有過數(shù)面之緣，亦在豐樂園中暢談良久。陳王殿下或許有御下不嚴(yán)的責(zé)任，但他絕對不會派人刺殺臣。”

李端緩緩道：“為何？”

陸沉稍稍抬高語調(diào)：“倘若臣死在慶豐街上，對于陳王殿下有何好處？姑且不論他是否會因此被陛下猜疑，凡事總得考慮前因后果。臣與陳王殿下素?zé)o嫌隙仇怨，眼下亦無利益沖突，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陳王殿下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派人當(dāng)街刺殺京營主帥？”

大皇子幾乎是用盡一切力氣，才能克制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李端從陸沉的目光中品出他的真實想法，很顯然這位年輕臣子已經(jīng)看穿秦正突兀出現(xiàn)的緣由，雖說他不反對天子的連環(huán)手段，但是他也不希望大皇子因此走上那條絕路。

李端心中輕輕一嘆，面色略顯沉郁地說道：“你的分析也有道理，但如今有證據(jù)指向陳王，朕若含糊其辭敷衍了事，豈能給朝中文武和大齊子民一個滿意的交代？秦正。”

“臣在。”

“朕令你調(diào)集人手，徹查陳王府上下一干人等，盡快將那個長孫駿捉拿歸案，務(wù)必找到更加確鑿翔實的證據(jù)。”

“臣遵旨。”

秦正躬身一禮。

“陛下，老臣有話想說。”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皇子這次難以幸免的時候，一位老者緩步向前，朝著天子畢恭畢敬地行禮。

李端循聲望去，望著那位老者瘦弱的身軀，心里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頷首道：“左相但說無妨。”

李道彥挺直身軀，猶如一棵久經(jīng)風(fēng)雨侵蝕、雖蒼老猶堅韌的老樹，他的臉上浮現(xiàn)幾分喟然之色，緩緩道：“老臣知道慶豐街刺殺案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誰。”

他的語調(diào)很平靜，但是朝堂上陡然泛起一片騷動。

滿朝公卿無不變色，各種情緒紛至沓來，誰都沒有想到大幕將要落下的時候，這位沉默許久的老相爺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可謂石破天驚。

緊接著很多人心里泛起濃重的不解，既然左相早就知道刺殺案的真相，為何不早些公之于眾，非要讓朝廷靡費大量人力去調(diào)查，還讓天子處于方才那般為難的境地。

李端并未動怒，他只是沉靜地問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誰？”

李道彥看了一眼站在御階旁邊的三位皇子，自嘲一笑道：“此案有兩人共謀，其中一人乃是左相李道彥之孫，李云義。”

最后那三個字落入群臣耳中，無疑是一道震顫人間的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