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微笑道:“蘇大人不也沒怎么休息?”
“我們時常通宵達旦分析情報,早就已經習慣了?!?/p>
蘇云青神色坦然,語氣中多了幾分關切:“你不光要籌謀戰略,還要親自領兵作戰,倒是要多注意休息,畢竟你現在肩上的職責很重,萬萬不能熬壞了身體?!?/p>
“多謝關心。”陸沉微微頷首,旋即揚眉道:“這么早請蘇大人過來,是想請你陪我去西邊走一趟,不知蘇大人有沒有這份興致?”
深澤西邊不到二十里,便是曾經的大齊京城、擁有千余年歷史的河洛。
蘇云青雙眼猛地一亮,語調略顯顫抖:“陸都尉盛情,蘇某卻之不恭,只是這會不會有些危險?”
陸沉微笑道:“當然不是我們二人前去,而是帶著銳士營騎兵去河洛附近轉一圈,實地觀察一番。”
蘇云青登時難掩激動,點頭道:“多謝陸都尉記掛在心,蘇某必定承情。”
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自然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當初在廣陵那間小酒肆里,蘇云青嘗試說服陸沉去北地潛伏,期間他直抒xiong臆縱論時局,尤其是那句“我們放棄江北、放棄淮州、放棄靖州,直到放棄永嘉?直到大齊徹底滅亡?”讓陸沉記憶深刻。
雖說陸沉并不能精準回憶起蘇云青所說的每個字,但他知道這位織經司檢校心中的執念,那便是矢志不移地擁護北伐,期盼大齊邊軍可以收復故土。
這就是陸沉今天特意要帶上他的原因。
三千騎從深澤西門奔襲而出,朝著河洛城疾馳而去。
明媚又帶著幾分清冷的朝陽中,清風吹過面龐,蘇云青心中波瀾漸起。
他對陸沉的印象在這短短的兩年里發生了很多次轉變,從最初的青睞和欣賞,到后來的忌憚和審視,再到陸沉從軍之后帶給他的驚艷表現,以年輕后輩的身份走到他面前,逐漸與他平起平坐,如今則要明顯高出一頭。
前塵已矣,蘇云青早已將陸沉視作淮州軍內部僅次于蕭望之的核心,也愿意為他動用織經司的力量襄助戰事,但這里面終究是公義大于私交。
直到今時今刻……
十余里路途不算很長,銳士營騎兵馳騁在河洛外圍寬闊平整的官道上,兩側的風景快速倒退。
他們在路上發現了好幾撥景軍斥候,不過那些人見機果決,遠遠便調轉馬頭撤回去,因此并未發生沖突。
約莫一炷香過后,一座矗立在江北大地的雄偉城池終于出現在蘇云青的視線里。
那便是河洛城。
但見城門緊閉,吊橋高懸,城墻上無數旗幟飄揚,披甲執銳的軍漢們嚴陣以待。
淮州騎兵在城外三里多地停下,陸沉沒有領兵上前放幾句狠話,他只是平靜而又嚴肅地眺望這座雄城。
十五年前,景朝二十余萬大軍包圍河洛,破城之后十日不封刀,劫掠、奸yin、屠殺無惡不作,城內宛若人間地獄,處處可聞絕望而又痛苦的哀嚎。
陸沉不曾經歷過那段歷史,而且他身為一個外來者,對齊朝很難建立起高于自身安危的忠誠,但是此刻策馬立于城外,他和銳士營三千騎兵一樣,臉上的表情無比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