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很干脆地打斷他的話頭:“兄長,即便朝中那些大人不好相與,你也該相信陸侯的秉性,更該相信侄女的眼光。我已經讓人去淮州廣陵府置辦宅院田產,過段時間我們便遷往廣陵。等大齊邊軍收復定州北部,族中老少便可從寶臺山啟程南下。”
王承略顯意外地問道:“定居廣陵?”
王初瓏滿含深意地看向自己的親叔父。
王安平靜地說道:“陸家的根基在廣陵,難道我們王家要去江南?”
王承漸漸醒悟過來。
眼下王家的每個選擇都會影響深遠,緊跟著陸沉自然是最穩妥的決定。
舉家遷往廣陵可謂一舉多得,既能讓陸沉明白王家的心意,又能免受江南門閥的排擠和嫉恨。
在江南門閥看來,翟林王氏最大的威脅不是家資巨富,不是王承這種文壇大家,甚至都不是王安的名望,而是江北,未嘗不是一件雅事。”
這番話可謂說到了王承心底里。
他若有心世俗雜事功名利祿,當年就不會主動將族長之位的繼承權讓給王安,也無法在文壇贏得宗師的名聲。
只不過前幾年王家的處境堪憂,王安實在忙不過來,他才幫忙處理一些瑣事。
他笑吟吟地說道:“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放手不管了。”
王安恭敬地應下,又對王初瓏說道:“大行皇帝賓天,陸沉心里必然悲痛不已,你不妨寫封信勸慰一二。初瓏,往后你是陸家的人,王家只會做你最堅實的后盾,不會讓伱陷入兩難的境地。”
王初瓏看了一眼滿面笑意的王安,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他看透,也知道這封信不只是單純地安慰陸沉,至少要讓陸沉知道王家會堅定地站在他那邊,于是起身輕柔地應道:“是,叔父。”
……
河洛城,陰云密布。
雖未及夏,躁意卻悄然而至,尤其是陰沉無風的天氣里,大雨遲遲不肯落下,粘稠的空氣仿佛讓人背負著沉重的石塊,幾近于無法呼吸。
卓園正堂廊下,慶聿懷瑾漠然地看著遠方的天幕,堂內的談話聲不斷傳進她的耳中。
“……朝中各位大人對王爺的彈劾接連不斷,但是陛下并未采納。陛下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爾等只知常山郡王此番落敗,難道就忘了他過往為大景立下的赫赫功勞?再者,此戰南齊傾盡全力,常山郡王只是囿于兵力不足才遺憾落敗,非戰之罪也。”
一位景廉貴族坐在左首,望著主位上慶聿恭平靜的面龐,繼續說道:“陛下還說,希望常山郡王莫要太過自責,將來必然有復仇的機會。”
慶聿恭雙手遙舉向北,愧疚又感激地說道:“陛下寬仁,臣委實慚愧。”
這位景廉貴族名叫兀顏術,現年四十三歲,乃是忠義軍副帥。
忠義軍作為天子親軍,主帥自然是景帝本人,兀顏術便是這支騎步合計九萬余人的大軍實際上的主將。
兀顏術感慨道:“王爺不必自傷,誰能想到南齊竟然能真的做到萬眾一心?咳咳……陛下命下官暫理南方軍務,請王爺回京歇息一陣。對了,陛下另有叮囑,讓下官務必對王爺言明,此舉只是為了平息朝中風浪,還望王爺莫要多心。”
慶聿恭點頭道:“陛下拳拳愛護之意,臣豈敢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