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看著天邊的夕陽,搖頭道:“為父不是神仙,亦非陸沉和蕭望之肚子里的蟲子,怎么可能料事如神?如今看來,陸沉和蕭望之應該是提前判斷出我的意圖,因此蕭望之領兵直接一頭扎進埋伏,我甚至懷疑他們提前選定了鹿吳山這個地點。只有據山而守,蕭望之率領的淮州軍才能避免被我軍直接包圍。”
慶聿懷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慶聿恭繼續說道:“蕭望之主動踏入陷阱,與此同時陸沉在石泉城和翠亭城取得兩場小勝之后,解決了東線的隱患然后假裝領兵前來救援雍丘,這個時候再悄悄率主力精銳北上,與蕭望之里應外合。如果陸沉沒有這樣的安排,以他過往表現出來的果決和魄力,不可能在淅川一帶停留,更不可能放任我軍繼續圍困雍丘。”
慶聿懷瑾便道:“父王,敵軍東線援兵人馬不少,就算陸沉能偽造出一支外邊士卒里面普通人的步軍,騎兵如何假冒?”
這是她最大的疑惑。
如果按照慶聿恭的推斷,齊軍所謂的東線援兵是空殼子,步卒還好說,又哪來那么多騎兵?
雖然景軍游騎斥候不敢靠的太近打探,但是他們總不至于連軍馬和驢子都分辨不清。
慶聿恭目光沉靜,道:“其實我也是剛剛才想清楚這個問題。南齊缺少軍馬是一直以來客觀存在的問題,因此靖州和定州這兩座邊軍都督府都只有幾千騎兵。但是去年他們從我朝換走一萬匹軍馬,前段時間在石泉城外又斬獲數千匹,實際上陸沉手里的軍馬數量足夠他做出這個假象。他可以讓一部分人扮做騎兵,自己則帶著真正的精銳騎兵北上突襲鹿吳山。”
聽到一萬匹軍馬這幾個字,慶聿懷瑾不由得愧然。
慶聿恭微笑道:“過去的事情不要多想了。”
“是。”
慶聿懷瑾應下,繼而關切地問道:“父王,那鹿吳山下我軍怎么辦?”
慶聿恭淡淡道:“兩地相距甚遠,就算我們知道陸沉和蕭望之的真正意圖,這個時候再去鹿吳山也遲了。按照時間推斷,現在陸沉率領的援兵應該已經出現在鹿吳山附近。為將者最忌諱的是被敵人牽著鼻子走,不能因為鹿吳山那邊出現破綻,我們就著急忙慌地趕過去,實際上就算我現在派兵去,等趕到鹿吳山也于事無補。”
慶聿懷瑾心里忽然涌現一個奇怪的念頭。
父王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陸沉有可能會改變想法,不來雍丘先去鹿吳山?
慶聿恭似是知道她的心思,平靜地說道:“陸沉手中能夠動用的兵力不會太多,鹿吳山那邊有忠義軍一萬騎兵,效節軍和牢城軍各兩萬步卒,再加上術不列和陀滿烏魯手中的兵馬,就算無法完成圍剿蕭望之的任務,也能和敵人僵持一段時間。”
“既然陸沉想在鹿吳山完成一場大勝,我又怎能錯過這個機會,對雍丘城里的厲天潤和南邊的齊國京軍視而不見呢?”
他淡然一笑,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看著父親的背影,慶聿懷瑾腦海中回響著那幾個字。
忠義軍、效節軍、牢城軍……
這些乃是大景皇帝最忠心的兵馬,如今他們將要面對蕭望之和陸沉這兩位南齊名將的聯手進攻。
且不說慶聿恭沒有公開表露他對陸沉所謀的判斷,就算事后復盤起來,他此刻的決定也沒有任何問題。
與其徒勞無功被齊軍牽著鼻子走,不如一心對付雍丘城。
至于鹿吳山那邊,只盼蒲察等人能夠奮勇拼殺,擊敗齊軍。
“原來如此。”
夕陽之下,慶聿懷瑾靜靜站立,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