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相爺為何要讓步呢?
李端與角落里的秦正對視一眼,然后不動聲色地說道:“左相言之有理,那便讓織經司查一查。”
李道彥稱頌道:“陛下圣明。”
李端又對秦正說道:“秦卿,雖說織經司有監查之權,但是不可逾越朝廷法度,更不可影響各衙政務,當以謹慎切實為重。”
秦正躬身行禮道:“臣領旨。”
一些朝臣不由得眉頭微皺。
沒人愿意被織經司這種衙門盯著,尤其秦正這個人軟硬不吃,堪稱皇帝最信任的忠犬,絕大多數人若是真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脫層皮。
然而大勢所趨無人能擋,沒見往常可以輕易左右天子態度的左相都選擇主動退讓一步?
何為勢?
淮州和靖州都督府通力合作,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接連大勝,如今更是一舉收復江北七城,這可是實打實的拓土之功。
這個時候誰若是站在天子的對立面,必然會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沒。
李端心中難免感慨,這還是織經司第一次堂而皇之地站上朝堂,往常他們雖有“三品以下先審后奏”的權力,但實際上這在京城根本行不通。
因為哪怕只是一個七品小官兒,他背后都有可能站著一位衣紫重臣。
但他并未就此得意忘形,反而沉靜地問道:“眾位卿家對于江北后續戰事有何看法,今日可以暢所欲言。”
短暫的寂靜過后,戶部尚書先站了出來。
這位老尚書時年五十三歲,資歷也很老,或許是因為壓力太大導致面相發苦。
他先如數家珍一般陳述之前對淮州軍將士的封賞,然后又談這兩年國庫的匱乏和民生的艱難,再論邊軍靡費的糧草,最后則說起靖州軍如果要擴大戰爭規模帶來的影響。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目前的戰事已經達到朝廷能承受的極限,如果繼續往北,朝廷很難提供足夠的支持。
接下來便是方才被李端敲打過的兵部尚書丁會,這次他可謂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闡明軍械不足以支撐一場更大規模的戰事。
又有工部侍郎細論大型攻城器械在江北之地制造的難度,禮部侍郎說起成州西邊的沙州七部屢屢犯境,鴻臚寺少卿言及西南面的南詔國蠢蠢欲動……
總而言之,江北大捷固然可喜,但值此艱難之時,委實不宜繼續大動干戈,以免有動搖國本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