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遠處傳來下課鈴,趙會計猛地縮了下脖子,左右張望兩圈,才蹲下身扒拉柴垛。
林深盯著他的手:那包東西方方正正,裹著油膩的舊報紙,被他塞進柴垛最里頭時,露出截紅繩子。
等趙會計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林深像貍貓似的竄過去。
柴草刺得手背生疼,他扯出紙包,指尖剛碰到封口,就被雷管的冷硬硌得一縮。
導火索灰黑的粉末簌簌往下掉,沾在他指腹上,像團化不開的墨。
炸山他喉嚨發澀。
三道溝的懸崖底下全是碎石子,用炸藥一崩,石頭滾下來能把半座山的樹砸斷。
可更寒心的是——那包摻沙粒的火藥要是真炸了膛,獵槍碎片崩進臉里,誰還會查他槍里的藥?
到時侯趙會計往他身上一推,獵戶自已配錯了藥,這黑鍋他得背一輩子。
黃昏的天光像被揉皺的灰布,林深蹲在炕沿兒上拆漢陽造。
槍管擦得锃亮,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
他把自已曬了半冬的土硝慢慢填進去,藥粒滑進槍膛時,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比今早那包摻沙的舒坦多了。
敬山,敬動物,更要敬村里人。爹臨終前的話在耳邊打轉。
林深摸了摸槍托上的血漬——那是爹為救王二嬸被黑熊抓的,當時血順著槍管往下淌,把雪地都染紅了。
可現在呢?
有人要拿炸藥毀山,有人拿他當槍使。
他望著窗外漸暗的山林,山風卷著雪粒子拍打窗紙,像誰在敲急門。
后半夜的雪停了,林深蹲在供銷社后的柴垛邊。
導火索的黑灰還沾在指尖,他用拇指蹭了蹭,灰末就順著指縫漏進雪里。
遠處傳來狼嚎,拖得老長,像誰在哭。
他望著柴垛最里頭那團黑影,想起明夜子時的三道溝——有人要去,他也得去。
風掀起他的褲腳,露出磨破的棉鞋幫子。
林深摸了摸懷里的漢陽造,槍身還帶著他l溫的余溫。
這回,他要當的不只是獵王,更是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