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雷管塞進柴垛子（第1頁）

林深的拇指在導火索的黑灰上碾了碾，雪粒子鉆進棉鞋幫子，凍得后腳跟生疼。

他望著趙會計消失在供銷社后墻的背影，喉嚨里像塞了團凍硬的苞米粒——那包雷管他摸過，分量沉得反常，不是獵戶打狍子用的小炮仗，是能崩碎半座山的鐵家伙。

敬山，敬動物，更要敬村里人。爹臨終前的話在耳朵里打旋兒。

他想起上個月在鷹嘴崖碰到的老參農，那老爺子蹲在雪窩里扒拉腐葉，說野山參扎根得百年，比他孫子的孫子還金貴。

可趙會計這包炸藥下去，甭說參苗，連參籽都得炸成灰。

他把導火索往貼身衣袋里一塞，棉袍前襟立刻洇出塊冷濕的印子。

鐵匠鋪在村東頭，得繞過大半條街。

林深踩著積雪往過走，靴底咯吱咯吱響得人心慌——他得去問問李鐵匠，上回配火藥時趙會計到底使了什么絆子。

鐵匠鋪的門簾掀開條縫，火星子噼啪往外蹦。

李鐵匠正掄著大錘砸鐵塊，鐵砧子上的鋤頭坯子被砸得通紅，濺起的鐵花像撒了把星星。

林深跨進門，冷風裹著雪粒子灌進去，李鐵匠抬頭瞥了眼，把錘子往腳邊一扔：深子？

大冷天的不在家擦槍？

昨兒那火藥粉林深伸手摸向腰間的布包，又頓住了。

他盯著李鐵匠沾著鐵屑的手背，那道疤還是去年幫他修獵槍時燙的，好使是好使，就是來路

李鐵匠的手在圍裙上蹭了蹭，火星子落在圍裙上，燒出幾個焦洞。

他湊近兩步，聲音壓得比風箱聲還低：你可別往外說。

上回趙會計來，說公社要在三道溝清障，讓我多備點火藥。

我尋思清障就是修路，就按他給的方子配了

三道溝？林深的后槽牙咬得發酸。

那地兒他跟爹趕山去過三回，崖壁下腐殖土有半人深，參葉子綠得能滴油。

上個月他還在那片老林子撿著棵二馬牙，須子長得跟姑娘的辮子似的。清障？他冷笑一聲，三道溝連條耗子道都沒有，修啥路？

李鐵匠的臉在爐火里忽明忽暗。

他抓起鐵鉗撥了撥炭塊，火星子轟地竄起來，照亮墻根堆著的炸藥箱——林深眼尖，看見箱子上印著國營礦山專用的紅漆字。深子，李鐵匠突然攥住他手腕，掌心的老繭硌得他生疼，趙會計說這事兒跟張主任打過招呼

張主任？

林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上回他拿兩只野兔去供銷社換鹽，張主任的媳婦張桂蘭捏著兔皮直皺眉：這毛沒曬透，換不了票。可轉頭他就瞅見趙會計拎著半扇狍子進了主任家后窗。

現在想想，張桂蘭那句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怕不是在敲山震虎。

謝叔。林深抽回手，把衣袋里的導火索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