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火藥包里藏線索（第1頁）

林深捏著藥包的手在月光下泛著青白。

灶膛里的余火早熄了，他摸黑劃亮一根洋火，火苗子噌地躥起來，映得炕席上的火藥粒像撒了把碎煤渣。

這顆粒比供銷社賣的粗實老鼻子了。他嘀咕著，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粗糙的觸感硌得指腹生疼。

往常土硝磨得細，搓起來跟玉米面似的滑溜，可這包倒像摻了沙粒。

他挑了點擱在破報紙上，又劃一根洋火湊過去——藍幽幽的火苗轟地竄起三寸高，燒得報紙刺啦響，一股子焦糊味直往鼻孔里鉆。

不對。他后槽牙咬得咯咯響。

爹教過，正經土硝燒起來是橙紅色，帶股子硫磺的腥氣，哪能是這種邪乎的藍？

他蹲在炕沿兒上，指甲蓋兒刮開藥包封口的麻繩，內層油紙窸窸窣窣響著攤開。

月光從窗紙破洞漏進來，正好照在油紙角上——一行鉛筆字模模糊糊，像被水浸過又曬干的：三道溝，明夜子時。

這不是李叔的字。林深喉嚨發緊。

李鐵匠打小沒念過書，寫的字歪歪扭扭跟雞爪撓的，可這行字橫平豎直，倒像讀書人的手筆。

他想起昨兒晌午去鐵匠鋪的情形：李鐵匠蹲在風箱前拉火，趙會計拎著鹽罐子跨進門，說老張頭家的豬崽該上稅了，李鐵匠應了句知道嘞，轉身就從灶臺上摸了個布包塞給他，新配的火藥，比供銷社的經使。

趙會計林深攥緊油紙角，指節泛白。

公社的趙會計平時見著他，要么耷拉著眼皮數糧票，要么拿算盤珠子敲柜臺，哪回不是端著個官架子？

偏巧李鐵匠遞藥包那會兒，他正站在五步外的鹽缸前，油光水滑的中山裝扣子系得齊整，連眼尾的褶子都沒動一下。

有人借李叔的手，往我槍里塞炸藥。林深脊梁骨發涼。

要是用這火藥裝彈，獵槍炸膛是輕的，弄不好得崩了半拉臉。

他摸了摸炕席底下的漢陽造，槍托上的血漬早干透了，像塊暗紅色的疤。爹留下的槍，不能栽在這上頭。

后半夜的雪下得更密了，房梁上的冰溜子啪嗒掉在窗臺上。

林深裹著補丁摞補丁的棉被，翻來覆去睡不著。

曉梅蜷在他腳頭，小身子熱乎得像塊火炭，可他心里頭像壓了塊冰砣子——三道溝是老林子里最險的地方，懸崖底下埋著當年抗聯的彈藥庫，爹說那地兒邪性，山風刮起來能把人耳朵凍掉。

明夜子時，誰要去那？

天剛蒙蒙亮，林深就套上磨破后跟的棉鞋出了門。

雪殼子在腳下咯吱響，他哈著白氣往供銷社走，懷里揣著空鹽罐子。

趙會計正趴在柜臺上撥算盤，油亮的分頭沾著星子雪末，見他進來，眼皮子都沒抬：換鹽票？

昨兒李叔給的火藥真猛。林深把鹽罐子往柜臺上一墩，故意扯著嗓子嚷嚷，我試了試，差點炸膛！

算盤珠子咔啦一聲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