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把羊皮護膝綁在腿上,腰間別著爹留下的銅哨。
月光像層薄霜,把雪地照得發白。
他踩著沒腳脖子的雪往三道溝走,每一步都壓得雪殼子咔嚓響,像踩碎了記林子的寂靜。
到了松樹林,他蹲在老松樹根下。
樹皮上有道月牙形的疤,是爹十年前用獵刀刻的記號。
他從懷里掏出紅繩,那是母親納鞋底剩下的,染著槐花香。
紅繩繞著松樹根纏了三圈,打了個死結——爹說記山法,要是山有個風吹草動,紅繩準得斷。
剛直起腰,林深的后頸突然發毛。
他像塊石頭似的沉進雪堆,耳朵貼著地面——咚、咚,是鐵鍬磕石頭的悶響,混著壓低的說話聲。
再往里塞兩袋,趙哥說炸完這面崖,參苗能順著土流下來。
噓!那小獵戶精得很,別讓他撞上
林深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順著雪坡匍匐前進,松針扎得臉生疼。
月光從樹縫漏下來,照見兩個黑影貓在巖縫前。
高個子的正往石縫里塞麻袋,袋口敞著,一截雷管亮得扎眼——正是他在趙會計屋里摸過的鐵家伙。
趙會計?林深的牙齒咬得咯咯響。
那抹藏青中山裝他太熟了,前兒在供銷社,趙會計就是穿著這身,把他換鹽的兔皮扔在地上,說毛沒曬透,換不了。
可此刻那人縮著脖子,正往麻袋里塞導火索,動作比給公社記工分還利索。
行了,趕緊撤。趙會計拍了拍手上的雪,聲音像塊冰碴子,明兒晌午炸,趕在雪化前把參挖出來
林深的手指摳進雪里,冰碴子扎得生疼。
他望著趙會計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聽著腳步聲漸遠,才敢呼出一口白氣。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落在那截紅繩上——繩子還好好的,可巖縫里的麻袋像塊傷疤,橫在山的血肉上。
他趴在雪窩里,睫毛上結了層白霜。
遠處傳來狼嚎,拖得老長,像誰在哭。
林深摸了摸懷里的趕山筆記,紙頁上父親的字還溫著。
他望著巖縫的方向,喉嚨里像塞了塊凍硬的苞米粒——明兒晌午,他得在炸藥炸響前,把這些挖山的都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