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又一雙被遺忘在幽深心海的眼瞳靜默而幽怨地盯著他,它們如同一盞又一盞冥燈,仿佛在說,江讓,你為什么還不來陪我們?
當年的戰場,憑什么死的是我們?
江讓,你不是自詡算無遺漏嗎?為什么那場戰爭,我們會輸?為什么就你活下來了?
該死的人是你——
江讓努力閉眼,試圖驅散耳畔古怪的怨恨聲。
這是當年他于戰場之上遺留下的創傷,只要見到親近之人受傷,很容易便會引起應激性的反應與幻覺。
大約是老天爺看不過眼罷,太多條人命曾喪于他的計策之中,他得背上報應,才算兩全。
“呃——子濯,”崔仲景努力調整呼吸,大約是注意到江讓不對勁的模樣,他哆嗦著手掌,試圖去捂住那人漆黑無神眼睛,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沙啞地、斷斷續續道:“別、別看,我沒事,子濯、我不疼的,我——”
“啊——”
又是一道利箭,伴隨著男人的慘嚎聲響起,江讓察覺到,有血液濺落在自己的頰側。
人類承受痛苦是有極限的,一旦超過了閾值,要么便會陷入瘋癲,要么,便會短暫喪失對外、對內的感知,以求自保。
江讓顫抖著輕輕將對方被利箭扎穿的、無力垂下的手腕牽起,復又輕輕拿開,臉頰側的小痣凝著崔仲景的血珠,愈發鮮妍猩紅。
大約是看不得男人為旁人這般傷心的模樣,這一次,那匪賊的利箭,帶著威懾性一般地深深刺入江讓腳前一寸。
隨之而來的,是
佛口蛇心偽君子25
江讓從前不是沒落到過這般境地。
戰爭遠比這些山匪可怕、殘酷得多。
它喪失人性,令所有人都異成一頭又一頭茹毛飲血的怪物。
在那段塵封的歲月中,作為落敗方的江讓曾被綁住手腳,如同牲畜般剝去衣物,赤裸,裸地跪在前朝那位赫赫有名的將領身側。彼時的他頭顱微垂,長發墜地,與一具艷尸無異。
落敗的俘虜得不到任何尊重,甚至會因為出眾的容貌而被人凝視、呷玩。
更不用說,一場又一場大大小小的戰爭積累之下,江讓作為反叛軍的軍師,狡詐如狐的名聲早已傳開。
玩弄折辱這樣一位聰慧絕頂的人物,不僅能夠滅反叛軍的威勢,甚至足以滿足任何男人心中的征服欲。
而江讓也不愧是被反叛軍推崇化神的人物,旁人若是落至此番境地,只怕受不住片刻便要痛苦求饒,他偏只是平靜跪立,竟與談判的使臣并無二致。
哪怕他周身不著一物,玉白的xiong口、線條流暢的腰身被羞辱性地釘掛上伎子取悅人的銀鏈。
哪怕他的唇舌被要求承受戰敵指節的撥弄。
哪怕他被迫吞下磨性子的藥物,面頰潮紅,被無數雙垂涎的眼眸舔舐——
江讓也依舊能夠最快地找到破局的法子。他是一位足夠有膽識、與商泓禮并肩而立的梟雄,必要時刻,他能夠拋卻一切不必要的自尊與恥辱,冷靜地展現出自己的利用價值,獲得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