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形容略有些狼狽,竹簍透shi,額邊垂下的發絲被風捻為一撮又一撮的小線模樣,晶瑩剔透的水珠子順著他的發絲柔柔落下,融入雪白的肩胛。
約莫是有些不好意思,擔心占了旁人的位置,他將自己蜷縮在屋檐的一角,臉頰微垂,恍若一只尋找棲息地的小雀兒。
商泓禮克制不住地動了動喉頭,他盯著驟起的雨幕,好半晌,心中突然起了一個細細的念想。
念想方起,他便開始憂心那喜怒無常的梅雨是否會立時停歇。
于是,男人近乎有些狼狽地大跨步進了酒樓,他立時找掌柜的要了一張白紙,寫了上半闕詩詞,甚至來不及等墨水凝干,便匆匆出了門。
好在,雨還沒有停。
商泓禮捏了捏掌心,只覺喉頭干澀,心臟鼓噪,他想說的話其實有很多。
比如,問一問少年現下是否過冷,餓不餓?男人近來生意有起色、又是貴族之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特意去尋了那些紈绔家做生意,盡自己所能不太顯眼地提示那些紈绔家中的長輩管束孩子。
所以,最近他是否還在受人欺負?
可他萬千思緒凝結于心頭,最終卻潰敗在江讓一個略顯奇怪的眼神中。
商泓禮這才清醒過來,少年根本就不認識他。
即便他們相逢數次,可每一次,江讓都不曾注意到他。
少年眼中的世界太過宏大,襯得他像是一抹匆匆掠過的、無關緊要的陰影。
商泓禮緊握著手中的墨痕稍染的紙張,好半晌,他將自己的表情與情緒整理得自然而平靜,方才帶上幾分試探的意味,嗓音干澀道:“勞駕,是江進士嗎?”
江讓微愣,蹙眉不解地看向他。
商泓禮俊朗如星的眉宇笑開,他將手中的紙張撫開,嗓音低沉道:“早聞江郎君擅對辭賦,在下這里有一副卻如何都對不出,不知江郎君可愿賞臉入樓一敘?”
少年江讓見了他攤開的辭賦,果然眸光微亮,指節也松緩舒展了幾分。
人的緣分或許早有上天注定,自此以后,兩人一來二去,竟成了莫逆之交。
二人時常抵足而眠、秉燭夜談,吟詩作對、互解詞賦,互相引為知己。
后來,江讓因失手將一個妄圖將他綁上床榻的紈绔砸得半死而入獄,商泓禮傾盡家產將他救出,兩人感情便愈發深厚,時常以兄弟相稱。
當時,世道已然大亂,各地硝煙四起,兩人志趣相投,索性一齊入了叛軍,自此攜手共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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