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此時方才看清,一半清水中,男人膩白的面腮中紅暈清幽,并不濃烈,卻好似能從雪一般的白中緩緩滲出,日光照在他的眉中,竟令其生出幾分氤氳的霧氣之美。
這是一具艷尸。
江讓喉頭微動,勉強偏過眼,修長顫抖的指節懸空抵在對方的鼻息間。
沒有氣息。
不應該。
江讓眉心緊蹙,據他觀察,按照對方的出血量來說,應當不至于一絲挽救的機會都沒有。
青年心中無端急躁起來,向來粗糙的少年人如今卻小心翼翼極了,像是對待什么稀世珍寶一般。他動作柔緩地將對方從水中攬抱起來,旋即抖著手,想也不想地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藥喂入對方的冰冷的唇中。
不過一息之間,男人的呼吸便慢慢恢復了幾分。
像是一口死氣壓在喉間,如今驅散開來,蒼白無色的男人便控制不住側頭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他蒼白如冰的手臂無力地支起病體,卻沒有最終的歸宿點,便只好依著青年人有力的臂膀,細細顫抖。
江讓扶著對方的手臂,似是感受到了對方的稍顯無力的依靠,耳根處忍不住地騰起一片滾燙來。
他一邊攬住男人的手掌微微僵住,最后還是輕輕落下,順著對方shi潤的衣衫,輕拍安撫。
“你、你沒事吧?”
青年人臉色通紅,俊秀的面上如同覆了層薄紅的輕紗,江讓向來為人大方開朗,同誰都能聊得來,他不通情愛,尚未開竅,從來只有他將人撩撥得面紅而出的份。
如今日這般,實屬罕見。
甚至江讓自己都覺得有些暈乎,心臟跳的像是不屬于自己了,仿佛得了什么病癥一般,心慌意亂、渾身灼燙。
白衣的男人并未言語,他懨懨地蹙眉,因為咳嗽而涌起的紅云慢慢隨著平復的情緒而消退,銀白的睫頻繁的顫動,連帶著眼尾都滑下幾分淚液。
江讓沒得到回話也并未有什么不悅的情緒,只是青年的聲音慢慢放低了些,他僵硬地動了動手肘,聲音顯出幾分沙啞道:“你的傷口很嚴重,我先替你包扎一下……”
“不必。”
男人的聲音很輕,他太白了,陽光照拂,他的身體像是隨時都會化作淺淡的灰塵,霧散消失。
他說著,慢慢的、將從落在青年面上的眼眸轉開,平靜地起身離開。
男人看上去實在太冷太靜了,好像他并沒有身為人的情緒,只是一尊毫無生機的石膏像。
甚至,面對救命恩人,他連一句道謝都沒有。
不、男人看上去其實更像是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應該道謝。
江讓的表情失落一瞬間,但他向來是個能說會道的,便是再嚴格的長老,對上青年,也沒法一直板著臉。
于是,青年趕忙起身,緩步跟在男人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