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备]啟俊興致勃勃,仿佛找到了知己,滔滔不絕地和祖母道,“我每每看到那些當縣令的離開了谷糧師爺就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是多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那豈不是授人以柄?官威何在?所以我決定用一年的時間走遍真定,摸清楚真定一共有多少地?有多少農戶?每年的收成是多少?稅賦是多少?”
祖母就沖著竇昭道:“壽姑,狗剩現在在干什么?他從小在田里長大,這些事都熟,人又機靈,不如讓他暫時跟著伯彥好了……”
竇昭忍不住在心里直嘀咕。
人家狗?,F在已經叫趙良璧了,好不容易從賬房一個打雜的爬到了二等管事,成了竇家最年輕、最有前途的管事,眼看著就要放出去做掌柜了,您竟然讓他給伯彥做隨從,我的那些鋪子以后靠誰幫著打理???
遇見
“這種事得找個能寫會算的人吧?”竇昭笑道,“狗剩只會寫自己的名字,我看還不如讓崔十三幫著伯彥打打下手,他不是在縣學里讀書嗎?”
她知道,祖母不喜歡崔家的人沾上竇家的事,怕別人說崔家得寸進尺,占竇家的便宜。可相比趙良璧,崔十三更合適。
何況她今生決定不再嫁人,總得給崔十三找條出路吧!
祖母聽了,果然很猶豫。
竇啟俊是個十分靈活的人,腦筋一轉就明白過來,知道竇昭這是想抬舉崔家的人,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那就這樣好了?!彼Φ?,“還要麻煩四姑姑這兩天差個人把崔十三領到我那里去。過了重陽節,我就要著手這件事了。”
竇昭笑著應了。
祖母再反對,就顯得小家子氣了。遂不再提這件事,大家說起去大方寺看日出的情景:“……半夜被鑼鼓聲驚醒,竟然有人帶了戲童在大殿前唱《韓蘄王》,我們和寺里的師傅、香客一起觀看。天色發白時,又和那人一前一后到大方寺雙雁塔觀看日出。只是等我們下塔的時候,那人已不見蹤影。若是能結交一番就好了?!?/p>
竇啟俊非常的遺憾。
鄔善卻不以為然:“那人衣飾華美,攜童帶妓,我看不是什么好路數,不認識也罷?!?/p>
竇啟俊卻道:“那人語言詼諧,談吐高雅,舉止灑脫,我看是個性情中人。”
“好了,好了,何必為一個不認識的人傷了和氣?!备]政昌出言相勸,笑道,“我們明天還去法源寺嗎?”
竇昭奇道:“你們去法源寺做什么?”
竇政昌道:“法源寺里有株百年的老桂,去年雷火被毀,聽說近日又生出新枝,我們想去看看?!?/p>
竇昭大笑:“前幾日伯彥當著我父親吹牛,說你們都在家懸梁刺股,原來是用來應付大人的?”
“前些日子的確是在家里讀書?!编w善忙道,“這幾天杜夫子出門訪友去了,放了我們七天的假,我們這才四處逛逛的?!?/p>
竇昭很羨慕。
祖母道:“那我們明天也去法源寺吧!”
“法源寺建在山頂,”鄔善忙道,“從山門到大殿有九百九十九級臺階,您明天若是要去,我明天給您雇頂滑轎吧?”
“不用,不用?!弊婺感溥涞氐?,“不過是九百九十九級臺階罷了,我還爬得動。”
竇啟俊等人不免將信將疑,第二天還是叫了兩頂滑轎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