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沒再往下細(xì)想。
難得的熱鬧,元娘看見阿奶放松,心里也高興。
這幾日阿奶總是緊繃著,有條不紊地操心著家里,可是……
自從在那日,阿奶問過她令牌和都虞候的事情,最后又溫和地?fù)]手讓她上樓,元娘就總是忍不住心頭鈍鈍的,那情形環(huán)繞腦海。
每每想起阿奶站在樓下,揮著手,含笑看她的樣子,明明阿奶的表情并不深沉,也不悲傷,但元娘就是莫名心里揪揪的,止不住的難過。
站在樓梯上沐浴著光的是自己,阿奶的面容在陰影中變得模糊不清,可為了安撫不安的她,始終噙著笑容。
阿奶想要她平平安安,在出嫁前多享福,可是她真的能安心照著阿奶說的假裝無知無覺,安享太平嗎?
阿奶就像是一個亮了一輩子的火把,縱然在最后時刻,依舊照拂著家里人,可元娘想,自己也要做阿奶的倚靠,讓阿奶的晚年是輕快的,而非不斷費(fèi)心謀劃,耗盡心血。
至少,能分擔(dān)一些,是一些。
在她們說笑間,元娘悄悄離開,走到了灶房。
灶臺上已經(jīng)在燜米飯了,元娘一早在萬貫燒火的時候就埋了幾個芋頭。眼下天漸漸冷了,雖還不到得在屋里燒火盆才能活下去的地步,可眾人的手都是冰涼涼的,時不時縮肩搓手。
她捧著一盤剛烤出來的熱乎的芋頭,空氣中頓時飄散著柴火烘烤過的芋頭干香味。
元娘默默的挨個遞過去,不影響眾人敘話。
雖說芋頭有些燙手,可來回?fù)Q手,用指尖剝?nèi)ネ庖拢僖弦豢冢膳礌C嘴,吃著粉粉糯糯,舌頭兩邊像是被芋頭干綿的口感按摩著,好吃不說,身上也漸漸熱乎了起來。
十分合宜。
若是徹底入冬落雪,也不必這么麻煩,直接在火盆上的罩子煨幾個芋頭、或是切段的山藥,剝開吃著可愜意了。炭火取暖不變,還能多些用處,都人慣于如此,有時吃得撐了,還能少做頓飯,畢竟也夠裹腹。
眾人閑談得起勁,似乎都忘了時辰。
主要也是汴京近來風(fēng)聲鶴唳,大家對外面的事情都一知半解,不知如今情形怎樣了,而孫大官人一路跋涉而來,消息最是靈通,說是閑聊知道近況,也是趁此機(jī)會探明白外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婆婆見過世面,更是知道時局對百姓的影響,不會傻傻的以為諸事都與平民小戶無關(guān)。這一聽,自是更為認(rèn)真,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平日里用飯的時候了。
她搖搖頭,自己真是老了,連這都能忘記。
當(dāng)王婆婆準(zhǔn)備起身,去喊萬貫來打下手,自己去做些好菜招待人的時候,元娘不知道什么時候端著托盤進(jìn)來了,而且是越過正中,向旁邊的八仙桌而去,她放盤子,邊笑語嫣然地說可以用飯了。
元娘做菜的手藝沒有王婆婆好,王婆婆舍不得她受煙熏火燒的那份苦,就教了幾道拿手可以見人的大菜。但萬貫是跟著打下手久了,從基本功開始跟著學(xué),手藝不說學(xué)了七八成,但若是放出去,也能在腳店里做個廚娘。
所以,其實即便王婆婆不親自下廚,元娘和萬貫也能整出一桌像樣的席面。
只是她操心慣了,從來沒試過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