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不到上門尋仇的地步,可也徹底來往不成,遑論結兒女親家。只可憐了兩個好孩子。”
徐家阿翁坐在太師椅上講,元娘和徐承兒各搬了一個小竹凳,坐著聽。
此刻,也皆是唏噓不已。
倘若竇老員外穩重一些,亦或是謹慎一些,乃至最后大膽一些,在靈前謝罪,兩家興許都不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
徐家阿翁講完這么長一段過往,也口渴了,拿起桌邊的水壺倒了杯,一飲而盡,喝了個痛快,才轉頭叮囑,“總之,你們記住了,這事不是外人能摻和的。我和你們說這些,是讓你們往后別說錯了話。”
元娘和徐承兒對視一眼,紛紛點頭,“我們記下了!”
簾子里頭,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于娘子和阮大哥,沒有一個人松口。
而在竇家的宅子里,竇老員外將自己關在了書房。
他并未坐著嘆氣,或者痛哭,而是翻出了瓶子里藏的一幅畫卷,在平頭案上展開,摸著畫上人英武的面孔,失神喃喃,“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他說著,眼里甚至帶著驚恐,“我有苦衷,大哥,你知道的,我有苦衷……”
年輕時空空蕩蕩的書房,如今已塞得滿滿當當,到處都是畫軸、書籍、雜物,擺得到處都是,可竇老員外站在其中,仍覺得空落落,腳不著地,縱然身上用畫軸堆著藏起來,蜷縮在角落,仍舊覺得沒有依托之處。
竇阮兩家的事,鬧歸鬧,還是沒有下文,于娘子和阮大哥誰都不肯讓步,事情就僵持在那了。
但時日不會,它是流動的,一日日過去,不知不覺便到了秋日。
元娘家的新鋪子開了,生意頗好,尤其是她家的豕肉,做法良多,新穎出彩,除了旁人沒見過的吃法之外,還因著竟能將豬處理得沒有一絲腥膻之氣。
羊肉昂貴,人人皆愛,卻并非人人都能吃得起,而牛肉雖價賤,到底上不得臺面,是勞碌腳夫船工吃的,只要是不沖著結仇去,就沒人會巴巴請人吃牛肉。
故而,元娘家新鋪子的豕肉就這么顯出來了。
生意終日都好,也有了些名聲。
但這些都不要緊,之前在祖宅發了筆橫財,即便不能為外人道,總歸是殷實起來,王婆婆背地里似乎也在偷偷拿那錢做什么,元娘察覺到了,卻沒問。
阿奶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
老人家的眼力閱歷,元娘覺得自己即便真的多活幾十年,也斷然是比不得的。
在一日日的消磨,與斗轉星移中,花開花敗,元娘出落得愈發好了,前來上門求親的人不計其數。但她看來看去,始終還是魏觀最好,那個金鎖鑰到底沒能還回去,而是牢牢落在元娘手里,倒是她與魏觀之間相遇,愈發多了。
但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
秋日到了,解試也就到了。
陳括蒼為了解試,可謂是日日苦讀,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這半年來,還拉著孫令耀一道,還得他一個小胖子,硬生生瘦得抽條了,件件衣裳都是又肥大,又露截手肘,可把他娘廖娘子給愁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