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才不會嘲笑送上門的生意,聲大點小點有什么,能送銅錢上門的都是好聲!
“好嘞,承惠十二文一碗。”小販也應得很是響亮。
元娘驚喜地睜大眼睛,荔枝膏聽著便是荔枝熬的,竟然這么便宜嗎?不愧是汴京,物華天寶,連昂貴的荔枝到了這里也成了賤價。
她滿心歡喜的等著自己那碗渴水,緊緊盯著小販的每一個步驟。
畢竟其他人先來的,所以小販先是做她們的份,元娘發現最多人買的是豆兒水,黑乎乎的一碗,全是冰鎮好了的一大份,有人買便倒上一碗,價也便宜,五文一碗。
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用小販的粗陶碗,有個跟元娘一般大的圓臉小娘子捧著一個做工稍精細些的瓷碗,瞧著也比粗陶碗稍大些,小販也給她裝了八九分滿。
說來也巧,圓臉小娘子那碗倒完以后,就輪到了元娘。
小販不知從扁擔挑著的木箱里的哪處拿出一個圓肚瓷罐,挑了半勺出來,用水沖開,接著撒了些碎冰,一摸碗涼沁沁的就算做好了。
這碗價十二文的荔枝膏渴水,就到了陳元娘的手里。
小販急著去前頭擺攤呢,也不怕自家的碗被昧下,只叮囑元娘喝完以后可以把碗給那個圓臉小娘子,他一會兒上門收碗。元娘這才知道,圓臉小娘子就是阿奶她們看的這所宅子旁邊的徐家醫鋪的孫女。
元娘不是膽小的性格,但是初來乍到,不免張不開手腳,故而只是朝圓臉小娘子點點頭,強按住本性,文雅羞怯地抿嘴笑。
圓臉小娘子則直接露齒粲笑,牙口整齊白皙,一瞧便知曉是每日都刷牙或嚼柳枝的。但就以汴京的繁華來看,前者的可能性顯然大些。
元娘對她瞬間有了好感。
村子里許多人還在溫飽階段,少有閑工夫嚼柳枝,更莫說買那勞什子牙刷子,所以張嘴牙都是黃的,上了年紀的則牙齒黑洞洞,四五十歲牙就開始脫落。
為著這個不同,村里沒少有人背后偷偷嚼舌根說元娘家矯情。
但是元娘的小姐妹們倒是受了影響,后來都開始嚼柳枝,尤其是在吳桃娘炫耀起她城里的堂姐妹們日日都用牙刷子,還送了她柄獸骨的刷牙子后,其他的小姐妹不約而同的攢起了錢買刷牙子和牙粉。
當然,一柄竹木馬尾毛的刷牙子也不貴,十幾文便可得一把。
總而言之,元娘的小姐妹們都刷牙。
圓臉小娘子也刷牙。
因此元娘看圓臉小娘子的目光頓時多了兩分親近。
但家里還未決定要買這處的宅子呢,所以元娘按捺住心頭的火熱,低頭嘗起了心心念念的荔枝飲。
一入口,先是冰涼的溫度,緊接著是酸甜,還不及牙酸,又是一股不算刺激的辛辣從舌頭卷到腦門。陳元娘從沒有喝過這樣的味道,忍不住皺眉瞇眼,面容僵硬,但礙于它很貴,要整整十二文一碗,所以元娘心一橫又喝了一口。
還是同樣的味道,但這回沖勁少了很多,應是味蕾適應了,回味時還帶著股說不出的香味,像木頭,又有些像瓜果,很叫人上癮。
她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明明好像不是純甜的那么好喝,可就是叫人停不下來。
一碗喝完,人精神了,街巷石板烘曬了一日的燥熱似乎也隨風散了。
元娘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