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果然不為所動,她也未曾露出嫌棄憎惡的表情,只是板著臉客氣道:“不必了,我們已有了車馬。”
中年男人還想糾纏,就見阿奶給了鄭鏢頭一個眼神,鄭鏢頭立刻會意,頂著薄薄衣衫藏不住的厚實xiong肌上前一步,擋在中年男人面前。他什么也不必說,僅僅是黑著臉那么一站,都夠叫人害怕的。
知道這不是什么外地來的弱茬子,騙不成,中年男人只好苦哈哈作個揖,嘴里自說自話道:“是小人想岔了,您家富貴,如何會無接應的車馬,叨擾了,叨擾了。”
中年男人邊說邊往后退,初時覺得增添體面的好衣裳,如今只覺得想沐猴而冠,他身上壓根沒那氣勢。
王婆婆倒也不曾落井下石,只靜靜地盯著,可她眼下皮肉垂著的一雙混濁老眼,卻能叫無數魑魅魍魎顯形。而且越老,那眼神一盯,越叫人心里發虛。
元娘在王婆婆身后,看完了這場無形的官司,眼里的贊嘆崇拜掩都掩不住。
她什么時候能有阿奶的一半厲害就好了。
而王婆婆轉而看向了鄭鏢頭,言語十分客氣,“能否擾煩鏢頭您幫忙租賃車馬,就要貴鏢局常用的店家便成,多少錢自由老婆子我來出。”
這個鄭鏢頭,不到四十的年歲就成了鏢頭,還讓底下的人服服帖帖,自然有其可貴之處,待人接物沒有武夫的魯莽,很叫人受用。他此刻也不拿喬,很好氣的回道:“應該的,拿了您的酬金,這點小事自是分內之事。”
“只是……”鄭鏢頭遲疑問道,“不知該送去何處?”
元娘也跟著從后面偷偷瞧向王婆婆,她從魏家婆子的話里聽到過,退婚賠的還有陳家在汴京的祖宅。
她出生的時候,她爹就已經被貶為庶民,一家子避難去了窮鄉僻壤的地。那祖宅只怕早在當年就賣出去,換做了錢帛打點上官,她自是無緣得見。
等一會兒,會去祖宅嗎?
她家的祖宅氣派不氣派?
雖說從未見過,可同在汴京,還是叫元娘升起了好奇心。
就如同她對已故多年的爹爹,雖然僅僅只有淺薄的印象,依稀記得是極為溫文爾雅的清瘦面孔,可總忍不住好奇,想知道更多與阿爹有關的事,纏著阿奶問東問西。
知道阿爹幾歲啟蒙,讀書上總得先生贊譽,還曾經考中進士,見過官家。
又是如何剛正不阿,總被貶,還拿出俸祿救助窮苦百姓。
……
那些阿奶偶爾說出的散碎形容,為元娘拼湊除了一個爹爹的模樣,仁厚、心善、俊美,說話總是娓娓道來,一身讀書人的詩書文雅之氣,又有些武人的俠義心腸。
可惜,做好人未必會有好報。當然,這句話是元娘自己悟出來的。
所以她不會立志做和阿爹一樣的好人,而是要做一個像阿奶一樣厲害的,可以護住一家人的元娘。
她細弱的手握著拳,在心中小小的豪言壯語了一下,回過神時,阿奶已經給出了回答。
“能否暫時托付給您,送去鄭家鏢局,老婆子還要找個落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