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瞻將李秋白手上抱著的陶罐也扔給他,陶翁著急的抱住陶罐,生怕摔碎了,碎了他可就消失了,“小伙子你也太粗魯了,還好沒碎,嚇死我了。”
江溪倒覺得折瞻扔得好:“被嚇到了?那請你喝酒吃肉壓壓驚?”
想到二鍋頭的味道,陶翁砸吧兩下嘴,“現在就去?”
“對,現在就去。”江溪答應李秋白請他吃向陽特色美食的,這會兒剛好晌午飯點兒,正好去大餐一頓。
陶翁安分坐好,翹首以盼的望著前方熙熙攘攘的車流:“遠不遠啊?”
“不遠,很快就到了。”江溪坐在中間位置,將折瞻和陶翁隔開,她偏頭看著陶翁懷抱著的陶罐,陶罐口上面留下一些暗紅色印記,陶罐內壁上也沾染了一些,像是時間久遠的污漬。
“這還能擦掉嗎?”江溪伸手指碰了下那點印記,腦中忽然出現一片湛藍的天空,純凈而深邃,周圍傳來小孩奶聲奶氣的聲音。
是個小道士,大概四歲的年紀,他穿著青色的道袍,抱著個深褐色陶罐吭哧吭哧的走到道觀的正殿里,“師父~給你~”
陶罐上面畫著深灰色的圖形彩繪,和陶翁一模一樣,江溪意識到那是陶翁,下意識的看了下陶翁,見他沒有反應才默默地繼續看下去。
小道士將陶罐交給老道士,老道士將它放在三清神像前的供桌上,“這是祭祀用過的陶器,以后就放在這里盛放貢品吧。”
“讓它裝多多的貢品,給問心吃。”小道士跪在旁邊的蒲團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陶罐,奶聲奶氣許愿:“陶罐陶罐,你要保佑師父和我平平安安的,保佑香客多多,保佑你自己將自己裝得滿滿的,讓師父和我都不餓肚子。”
“問心,不能這么說。”老道士制止徒弟的無理愿望,“我們要向天尊許愿,愿天下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百姓倉廩充盈、家宅平安。百姓平安富足,便有閑錢閑糧來觀中祈福供奉。”
小道士懵懂得問:“他們為什么都沒糧食啊?”
“因為天災人禍,因為戰亂紛紛,因為時局如此。”老道士沒有過多細說,只是交代徒弟要虔誠的多為天下祈福。
小道士明白了,對著裝供奉的陶罐小聲念叨:“陶罐陶罐,你要保佑香客平平安安,保佑香客家里糧食多多,香客糧食多多才能將你裝得滿滿的,才能讓師父和我都不餓肚子。”
他說完還偷偷吸溜了下口水,又想吃好吃的了。
老道士看著滴在蒲團上的口水,無奈的搖搖頭,自撿回小徒弟后,蒲團隔三差五都得拿去洗一洗曬一曬,“我會在道觀后面多開墾一些菜地,待長出來去山下多換一些糧食雞蛋回來。”
“師父真好。”小道士開心的應好,應完又跑到陶罐面前小聲嘀咕,“陶罐陶罐,我師父真好,他說多種菜換糧食回來,但是你也要爭氣啊,讓香客的貢品裝滿你,這樣我們才不會餓肚子。”
“千萬別忘記了,我會天天和你說的。”小道士牢記這一點,之后每天做早課、上香、擦拭供桌陶罐時都要重復念叨好幾遍:“陶罐陶罐,我把你擦得干干凈凈的,你今天要努力吸引幾個香客將你填滿食物啊,我能不能吃飽飯就靠你了。”
“陶罐陶罐,香客明日會有嗎?后日會有嗎?大后日會有嗎?”
“陶罐陶罐,今天有一個香客哦,她供奉了一把麥子,師父說晚上吃饅頭,饅頭可香了。”
“陶罐陶罐,那個香客又來了,可是她這次只拿了一把麥子,香客越來越窮了,你是不是忘記保佑香客倉廩充盈、家宅平安了?”小道士將臉埋在陶罐口上,“你要爭氣啊,要保佑我們吃飽飯啊!”
“陶罐陶罐”就這樣每天念叨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小道士慢慢養成了和陶罐每日說話的小習慣,其實也是因為這里只有他和師父,師父總是打坐修行,他一個人覺得好無聊,慢慢的將陶罐當做一個可以實現自己吃飽愿望的傾訴者。
長大三歲的小道士托著腮望著外面熱氣籠罩的大地,好久沒下雨了,路邊的花草都枯了,“陶罐陶罐,好久都沒下雨了,師父說外面發生旱災了。”
“因為旱災,師父種的菜都不長了,香客們也不來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又要餓肚子了。”小道士輕輕摸著陶罐,又一次許愿:“陶罐陶罐,你能不能讓我們吃飽飯啊?如果有辦法,師父就不用那般辛苦了。”
師父平時會下山幫忙算命或看風水,以此來換取銀錢和糧食,現在師父下山頻繁了,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了,他知道是附近村子的百姓已經吃不起飯了,師父只能去更遠的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