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澄從水底坐直了,一雙長臂搭在岸邊白石上:“我哥哥不可能是甩手掌柜。”
“景澄啊,當兄控也一樣沒前途。你對你哥哥未免濾鏡太重了,他……”
賀明霽睨了眼李暮汀,李暮汀勾唇,話鋒一轉:“確實起到了一個簽字付款的作用。”
景澄枕著手臂笑了起來,目光輕飄向疏疏密密的紅楓后。
賀明霽斜倚在池邊,手肘隨意搭起,垂在岸邊的左臂肌肉線條流暢。水波沿著他的xiong口輕拍,造成一種小幅起伏的視覺差來——景澄心道,濾鏡太重嗎?明明是事實吧。
拋開她近來的鬼迷心竅,賀明霽一直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他事無巨細地照顧她,領著她長大。再加上那讓她束手無策的理性枷鎖,他都快能提名“感動中國”了。
但他不敢動她。
景澄眸光閃爍了瞬,慢悠悠地沉到水中。
幾個人泡了有一會兒,移門外傳來響動聲,服務員在小軒里把矮案擺上,將前菜先端了上來。
小軒里燒著炭火,噼啪的聲響中,李暮汀如數家珍:“雖然庾山長不了松茸,但是蒸松茸的陶土壺是我自己個兒在山上做出來的。哦,我們用的這個碗也是。”
賀明霽旁邊空了個位置,景澄坐下來,拿起非線性造型的陶碗,仔細端詳,道:“這就是工匠精神?”
李暮汀牙疼:“景澄,你這張嘴怎么隨了你哥哥。”
賀明霽略一挑眉:“不然?”
李暮汀接連吃癟,花容失色。
菜一道一道送了上來,都是時令的食材。從滋賀縣的和牛到庾山湖的秋蟹,從紫海膽到牡丹蝦,哪怕是一顆用南瓜和鮭魚肉揉出來的丸子,李暮汀也如數家珍,能說出個二五四六來。
景澄戳著碗里的哈密瓜,里面躺著幾塊清酒果凍。
賀明霽余光微動,他側過身,低頭問道:“不喜歡吃這道甜品嗎?”
景澄說:“有酒。”
賀明霽十分意外:“我還以為約法三章只是基于兄妹關系的儀式感,僅僅滿足一下在你眼中我作為哥哥的管教欲。抱歉,沒想到我的妹妹在嚴格遵守。”
景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當時是那么覺得的。”
“因為某人摔了一跤還不忘沖我比一個中指。”
賀明霽如此說著,思緒有一瞬游移。
剛回國的時候,景澄應該是抗拒他這個哥哥的,畢竟她直接背了個登山包回來,甚至不愿留在家里住。時間追溯到兩年前,他被景澄的叛逆期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現在——賀明霽搭著眼睫,她突如其來的喜歡同樣讓他不知所措。
賀明霽莫名覺得朦朧的霧氣淡了,倏地從中品出點心驚肉跳的意味。
喉嚨有點梗塞,秋蟹扒開了殼,沒可能劃破他的食管。
“我才沒那么記仇。”景澄端起一旁的瓷盞,這不是李暮汀手工誠制的,它來自國內某個古老的窯廠,顏色溫潤器型流暢,對稱的美感里盡是秩序。
透明的清酒染上炭火的顏色,景澄笑瞇瞇道:“這一次我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