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僵硬地坐著,在黑暗、寒風與鼠群的交響曲中,眼睜睜熬到窗外夜幕褪成灰白。
晨曦微露時,他感覺自己像被徹底掏空,只剩下冰冷的軀殼和沉重如鉛的眼皮。地面散落的鼠糞和啃噬痕跡無聲控訴著昨夜。
再過幾個月,凜冬將至……在這四處漏風的破屋里過冬?八成會被凍死。
錢!他再次深刻意識到錢的重要性。
推開那扇仿佛隨時會散架的門,清晨帶著涼意的空氣涌入肺腑。裴一雪深吸一口,抬眼望去。
熹微晨光中,謝玉書高大的身影正蹲在荒蕪的院子中央。他面前的地上,鋪滿了厚厚一層巴掌大小的綠葉植株——葉片上金色的脈絡在陽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
看見裴一雪,謝玉書只是依循禮數,微微頷首,便又低下頭,用那雙骨節分明、沾著泥土的大手,仔細分揀著葉片。
裴一雪原本困倦呆滯的雙眼,在看清葉片的瞬間,猛地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他踉蹌著快步走過去,拿起一株仔細端詳。濃郁純粹的草藥馨香鉆入鼻腔,驅散了肺腑間的霉味,帶來振奮的生命力!
品相頂級的野生金線蓮!在現代,這等品相堪稱價比黃金!
“這東西……你在哪兒挖的?”他脫口而出,聲音嘶啞。
謝玉書抬頭,眼神平靜地看著他。
裴一雪方才回想過來——對方根本不會說話,而且自己也看不懂手語。何況這屬于別人的財路,人家也沒理由告訴他。
沮喪感襲來,本就透支的身體更加虛弱,他忍不住低頭,撕心裂肺地咳喘起來。
算了……還是先去找點草藥對付鼠患要緊。他撐著膝蓋,艱難地想站起來。
一片柔軟的粗麻布料輕輕擦過他的手背——謝玉書拉住了他的衣袖。
裴一雪一愣。對方已收回手,從那竹背簍邊緣折下一截堅韌的細竹條,俯身,用尖端在松軟的泥土上清晰地刻畫起來。
線條簡潔卻準確:方正的院落輪廓,曲折延伸的小路,路旁顯眼的巨石、枯樹樁、干涸的溪溝……一路向前,指向被幾座大山環繞的山谷,旁邊點綴著金線蓮的葉片。
“數量……很多?”裴一雪的聲音虛弱顫抖。
謝玉書迎著他的目光,肯定地點了點頭。
“村里其他人……不知道?”
謝玉書搖頭,隨即竹條再次劃過地面。兇猛的虎頭、獠牙外凸的野豬、成群的豺狼……栩栩如生,充滿原始的威懾力。
因為有猛獸?裴一雪了然,看著眼前這個能在猛獸環伺的深山里來去自如的男人,忍不住問:“那……你不怕嗎?”
對方搖了搖頭。
一個身高近兩米、肌肉賁張、眉眼凌厲的禁欲美男,此刻卻像個認真作答的孩子般點頭搖頭。
這強烈的反差讓裴一雪心頭那沉重的枷鎖仿佛松動了一絲,一絲極淡的笑意爬上他蒼白的嘴角。
看著謝玉書那張線條冷硬卻莫名顯得“乖順”的臉,他心頭涌起一絲久違的興味。
裴一雪托著下巴,一連串設計好的、只需點頭或搖頭的問題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