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不假,但在場官兵還是愣了一下,狐疑道:“這么大的事,怎么就你一個人來?”
凌歲寒道:“我武功比他們更強,輕功也比他們更強,接到命令,率先趕來,其余人隨后便到。”
同在長安為官,他們對于凌歲寒的名字有所耳聞——畢竟一個年輕貌美卻斷了一只手臂但是還能加入鐵鷹衛任職的殘疾女人,自然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與談論,不少關于凌歲寒的傳聞也都流傳到這些官兵的耳朵里。她說自己武功高強,還真是一句實話,于是他們相信了她的解釋,準她進入法場。
凌歲寒的目光往前方中央高臺投去,謝麗徽身戴枷鎖,正仰著頭,望著無盡蒼穹,顯然并未發現她。
這是謝麗徽時隔多日,再一次看到天穹,再一次看到天上的太陽。
她很喜歡望天,遼闊的,永遠望不到盡頭的天,總會令人生出一種自由之感。
正如她喜歡傳說中的江湖。
然而鸚鵡大都是關在金籠里的。
身為親王之女,謝麗徽自幼出入宮闈,見慣了銀屏金屋,瓊樓玉宇。她人生的兩次重大變故,亦是那金碧輝煌的仁和宮之中發生。兩年前的萬壽節宮宴,才隨著師傅學了一套完整劍法的永寧縣主迫不及待想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她的武功,于是趁著圣人與皇子們推杯交盞、歡聲笑語之際,她抓住機會,提議要為圣人獻一曲劍舞。
所謂劍舞,既是劍法,亦是舞蹈。大崇從宮廷到民間,本就極熱愛歌舞。謝泰歡喜地應允,看她舞完那一曲,甚至帶頭為她拊掌。
“阿鸚阿鸚,朕記得你小字是叫阿鸚吧?你倒不愧是這個名字。”
謝麗徽自幼受寵,膽子極大,既不明白,直接詢問:“鸚鵡并非猛禽,圣人為何這般說?”
謝泰哈哈大笑:“古來又稱鸚鵡為隴客,乃是因其多生于隴西。誰不知道隴西自古多名將。咦,恭恩啊,朕若沒記錯,你也是在隴西出生的吧?你有個兒子是不是還未成婚,朕把永寧縣主賜給令郎如何?”
一句話,定下謝麗徽與魏赫的婚約。
只因為謝麗徽的小字。
謝麗徽的笑容登時凝固在了臉上。
那魏恭恩臭名昭著,她是早就聽說過的,魏恭恩的兒子又能是個什么好東西?縱然因為這一樁賜婚,她的爵位由縣主變為郡主,她也半點不稀罕。為此,她哭過鬧過甚至離家出走過,潤王見她反抗得激烈,只怕真的將她逼死,讓圣人知曉以后大怒,只好親自去求圣人,阿鸚年紀尚小,能否等兩年再讓她與魏赫完婚。得到謝泰的準許,他回到家中,又與謝麗徽說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至少在謝麗徽看來是推心置腹的話,這才打消謝麗徽拒婚的念頭。
她終于答應嫁給魏赫。
那之后,她幻想許多屬于自己的結局,或許也有被人殺死的那一天。
卻萬萬沒有想過,從來沒有想過,最后那個下令殺她的人,會是與她血脈相連的祖父,當今天子謝泰。
午時三刻將到,日光越發灼烈,她雙目微感刺痛,收回視線,但又不敢看向一旁劊子手手里的那柄大刀,只能選擇閉上眼睛,忽然只聽“咣當”一聲,刀氣飛馳而來,幾乎籠罩住她的全身,尤其是脖頸一陣戰栗,不自禁地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肩膀上的重量則頓時減輕。
——難道這就是被砍頭的感覺?
然而與此同時,謝麗徽聽到耳旁四周響起吵吵嚷嚷的聲音,又覺十分不對勁,驀地睜開眼,原來自己身上的枷鎖已被斬斷兩截,旁邊劊子手被凌歲寒用刀背一拍,已摔倒地上。
凌歲寒?謝麗徽睜大眼睛,難以置信:“你、你怎么會……”
對方無暇回答她的疑問。
法場數十名官兵這時已一擁而上,紛紛舉起兵刃,朝著凌歲寒與謝麗徽攻去。凌歲寒深知速戰速決的道理,如若在此地耽擱的時間太久,引來更多官兵支援,便更難離開。她單臂揮刀,刀光閃過之處,如紛揚大雪,竟是施展起了阿鼻刀的刀法,霎時間在場眾人都覺置身于三九寒冬,仿佛有冰霜凍結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的動作不由一滯。
凌歲寒的武功本就強過他們許多,阿鼻刀出手,更是銳不可當。偏偏她現在只想救人,不想sharen,甚至不想讓這些只是聽命行事的官兵傷得太重,身形在人群之中一晃兒,手腕抖動,刀鋒擦著他們的穴道劃過,不見多少鮮血,卻呼喇喇倒下一大片人。
凌歲寒又剎地轉身,抓住謝麗徽的手臂,叫了一聲“走”字,縱身躍起。后排的官兵看傻了眼,握刀的手不停發抖,半晌才回過神,立刻放出信號彈,通知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