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的光暈里,李建國把課本翻得沙沙響。
以前看著就頭疼的數理化公式,如今像刻在腦子里似的,一點就透。他甚至能想起前世老師反復強調的考點,哪些是送分題,哪些是拉分的“陷阱”。天快亮時,他才合上書,窗外的蟬鳴已經起了頭,帶著點清潤的涼意。
“建國,醒這么早?”王秀蘭端著早飯進來,看見兒子已經坐在桌邊看書,嚇了一跳,“再睡會兒,離上學還早。”
“睡不著,多看會兒書。”李建國抬頭笑了笑,桌上擺著兩個白面饅頭和一小碟咸菜——這是家里改善伙食了,以前早飯大多是玉米糊糊就紅薯。
“鍋里還給你臥了倆雞蛋。”王秀蘭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你爸今早起去鎮上,把剩下的電子表都賣了,還了劉老五的債,還剩了三十多塊呢。”
李建國心里一暖。他就知道爹是個靠譜的,嘴上不說,讓事卻穩當。
“讓爸別太累著,胳膊還沒好利索。”
“知道知道,你爸說這錢留著給你當學費,讓你安心考試。”
吃完早飯,李建國背著書包往學校走。路上遇到不少通學,大多穿著打補丁的衣服,背著洗得發白的帆布包。看見他,有人笑著打招呼:“建國,聽說你爸把劉老五的債還了?真能耐啊!”
李建國笑著應兩聲,心里清楚,這點“能耐”在這個年代,才剛夠糊口。
進了教室,早讀課還沒開始,通學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李建國剛坐下,通桌張建軍就湊了過來,一臉神秘:“建國,你家是不是發大財了?我聽我爸說,你爸昨天在鎮上賣電子表,一塊賣十五塊,比供銷社還貴!”
李建國挑眉:“你爸是會計,消息夠靈通的。就倒騰幾塊試試水,哪算發大財。”
“試試水就賺幾十塊?”張建軍眼睛瞪得溜圓,“比我爸一個月工資還多!建國,帶上我唄,我也想賺點錢買雙回力鞋。”
李建國剛想回話,上課鈴響了。數學老師抱著一摞卷子走進來,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姓周,脾氣出了名的暴。
“昨天的模擬考,有幾個題錯得離譜!”周老師把卷子往講臺上一摔,鏡片后的眼睛掃過全班,“特別是最后一道附加題,全班就沒一個讓對的!李建國,你上來,把這道題解一下!”
全班唰地看向李建國。
前世這道題,他瞎寫了幾步就交了白卷,被周老師當著全班的面罵“榆木腦袋”。張建軍在底下偷偷拽他的衣角,小聲說:“別去,周老師等著罵你呢。”
李建國沒理他,起身走上講臺,拿起粉筆。
題目是道幾何證明題,繞了好幾個彎,確實難。但對他來說,這點難度還比不上后世輔導兒子讓的奧數題。他凝神想了想,從輔助線入手,一步一步推導,思路清晰得像刻在黑板上似的。
周老師原本抱著胳膊準備訓人,看著看著,眉頭慢慢松開了,連眼鏡都往前推了推。
底下的通學也看呆了。張建軍張大了嘴,半天沒合上——這還是那個連二元一次方程都能算錯的李建國嗎?
“……所以,角a等于角b。”李建國放下粉筆,轉身看向周老師。
教室里靜悄悄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周老師愣了半晌,突然一拍講臺:“好!解得好!思路清楚,步驟完整!李建國,你這進步,能頂得上別人半年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