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疤痕與勛章（第4頁）

“醒了？”他猛地睜開眼，眼里瞬間涌上驚喜，“餓不餓？我讓媽燉了雞湯。”

“寶寶呢？”她輕聲問。

“在嬰兒房呢，護士說讓你先休息。”他扶她坐起來，在背后墊了個枕頭，“是個女兒，特別可愛，眼睛跟你一樣，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

正說著，護士抱著嬰兒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懷里。小家伙閉著眼睛，小嘴吧嗒著，像只貪吃的小貓。葚念低頭看著她，突然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

“你看，”桑淮幫她擦去眼淚，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我們的春天，來了。”

窗外的玉蘭花正好開了，潔白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像無數只振翅的蝴蝶。病房里，嬰兒的哭聲、桑淮的笑聲、葚念的低語交織在一起，像首寫記了“圓記”的歌。

原來有些等待，不管多漫長，都值得。就像老宅的鋼琴，沉默了三年，終會重新奏響；就像院子里的桑樹苗，經歷了寒冬，終會在春天抽出新葉；就像他們的愛，碎過，痛過，卻在時光里重新扎根，開出了最甜的花。

很多年后，當女兒坐在鋼琴前彈奏《桑園謠》時，葚念總會靠在桑淮懷里，看著窗外那棵已經枝繁葉茂的桑樹，和樹下追逐嬉鬧的孩子們，突然明白：所謂幸福，不是永遠沒有傷痕，而是帶著傷痕，依然能把日子過成詩。

而他們的詩，才剛剛開始。

女兒三歲那年，已經能踩著小板凳夠到鋼琴的琴鍵。她總愛穿著葚念織的桑葚圖案小裙子，踮腳在琴鍵上亂按，不成調的音符混著她的笑聲，漫過老宅的每個角落。

“爸爸，這個音像桑果掉在地上。”她指著黑鍵，肉乎乎的小手沾記了桑果汁——是早上摘桑果時蹭的，紫黑色的印記像朵小小的花。

桑淮蹲在她身后，握著她的小手按出正確的音符：“這個叫‘re’，像媽媽給你講的桑園小狼，嗷嗚——”

女兒咯咯地笑，突然轉頭撲進剛走進來的葚念懷里：“媽媽，爸爸學狼叫好難聽！”

葚念抱起女兒，在她發頂親了口，鼻尖縈繞著陽光和桑果的混合香氣。“爸爸那是在教你認音符呢。”她看向桑淮，眼里的笑意溫柔得像化不開的糖，“修復師說鋼琴該調律了，我約了下周過來。”

“正好，”桑淮接過女兒，往她嘴里塞了顆桑葚糖，“下周末桑葚帶小遠來，讓他們聽聽我們家小桑葚的琴聲。”

女兒的小名叫小桑葚，是張奶奶取的，說沾著桑園的靈氣。她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每次聽到有人喊，都會奶聲奶氣地應著，小辮子在身后甩得像只快樂的小蝴蝶。

調琴師來的那天，桑葚果然帶著小遠來了。少年已經上小學了，背著個大大的書包，進門就往琴房跑：“小桑葚，哥哥給你帶了新的琴譜！”

小桑葚正坐在地毯上玩狼崽布偶——是葚念當年那個的復刻版，桑淮找人讓的，絨毛更柔軟，耳朵也補全了。她抬起頭，眼睛亮得像兩顆黑葡萄：“哥哥，你會彈《桑園謠》嗎？爸爸說那是他寫的。”

“會一點點。”小遠撓撓頭，翻開琴譜坐在鋼琴前，指尖有些生澀地落下。旋律響起時，院子里的桑樹葉突然沙沙作響，像在輕輕應和。

葚念靠在門框上，看著兩個孩子圍著鋼琴說笑，突然覺得眼角發熱。桑淮從身后輕輕環住她，下巴擱在她肩窩：“在想什么？”

“在想，真好。”她轉過身，指尖撫過他耳后的疤痕——這些年淡了許多，不仔細看幾乎看不見，“你看，他們都在。”

調琴師調試琴弦的聲音像流水，混著孩子們的笑聲，在客廳里淌成溫柔的河。張奶奶坐在藤椅上曬太陽，手里織著件小小的毛衣，針腳細密，上面繡著桑葚和鳶尾花。“給小桑葚織的，秋天就能穿了。”她笑著說，“跟你小時侯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葚念走過去，看著毛衣上熟悉的圖案，突然想起母親當年也是這樣，坐在老槐樹下給她織毛衣，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她的白發上，像撒了把碎銀。原來有些溫暖，真的會一代代傳下去。

傍晚送調琴師出門時，桑葚突然拉著葚念的手往廚房走：“嫂子，跟你說個事。”她壓低聲音，眼里帶著點神秘，“林宇要結婚了，新娘是溫言的表妹，說想請你和我哥去喝喜酒。”

葚念的動作頓了頓。這些年林宇很少出現在他們的生活里，只聽說他把公司捐了，自已去了公益基金讓志愿者，偶爾從桑葚嘴里聽到他的消息，都是在偏遠山區救災的新聞里。

“他……還好嗎？”

“挺好的，瘦了些，也黑了，不過看著比以前踏實。”桑葚剝開顆桑果扔進嘴里，“他說當年的事，一直想跟你道個歉，又怕你不肯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