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的雪白覆蓋了碎裂的磚屑,更深地傾入新掘開的泥土縫隙。
一錘,又一錘。粉塵在殿內懸浮,如同凝滯的毒云。
秦明端坐椅中,紋絲不動,盯著那不斷加深的坑穴,眼神比錘頭更沉。
他口中無聲重復著方才自己的決斷:“…敵人用毒了,再告誡他們,要快!”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鐵屑,磨礪著他的意志。
北境的寒風中,神木王國的宰相托魯汗裹緊紫貂裘。
蒼老的臉龐緊緊繃住。
車窗外,是望之生厭、一片枯黃的荒原,點綴著黑色的雪塊般未融盡的余燼。
“鬼風凍斷了河東,朱家堡…柳月梨的人…肉窖…塞滿了…”
身邊一名隨員湊近,氣息急促。
話語因寒冷和恐懼而斷斷續續,壓得極低。
斷續的信息拼湊出北賢王正在進行的血腥“清理”。
托魯汗的皺紋猛地抽搐了一下。
枯槁的手指死死攥住貂裘滾邊的毛須。
渾濁的目光越過搖晃的車窗,投向遠處一道陰森如巨獸盤踞的鉛灰色壁壘輪廓。
那是北賢王的霜鋒壁壘。
朱家堡廢墟邊緣,臨時搭建的流民營地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焦黑的殘梁斷壁如同刺向蒼天的鬼爪,撐起一片污濁與絕望的穹窿。
空氣中彌漫著焦土、劣質炭煙和人畜糞便混在一起的惡臭。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凍僵的泥沼里冒上來的腐敗氣息。
柳月梨艱難地撥開被泥漿和冰碴凍結得硬邦邦的帳篷簾子,刺骨的寒氣和那股熟悉的惡腐味道立刻撲面灌入。
外面比里面更冷。
角落里,一張薄木板拼湊的“床”上。
躺著常白山唯一幸存的那名情報斥候,叫楊二柱的小個子男人。
此刻,他蠟黃的臉上仿佛刷了一層灰蒙蒙的死氣。
嘴唇裂開,蒙著一層詭異的青紫色。
氣息微弱得嚇人,每一次吸氣,都像是用盡全力在吞咽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