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是北賢王重兵把守的封鎖線和一片被刻意染上病態的枯萎田埂。
身旁是無數藏匿在斷壁殘垣間、眼神里燃燒著不甘與仇恨的幸存者。
風穿過焦黑的木梁,嗚咽如鬼哭。
火并未熄滅,只是被血與風壓得更低、更熾。
而北境最森寒的“毒風”,已悄然降臨。
房間里殘留著檀香與北境風塵混雜的氣息,爐火將秦明映在墻上的身影投得格外高大,也格外孤峭。
寂靜中,那枚落在棋盤角位的黑子,仿佛不是落于紋枰之間,而是嵌入了一片無形的硝煙戰場。
門外,李做有身影微微前傾,如同拉滿的強弓。
未發一言,身影在窗欞透入的光影里倏然一淡。
仿佛融入了那沉滯的空氣里。
唯有輕微的、極快的足音,踏過殿外鋪設的金磚地面,幾不可聞地迅速遠去。
門無聲開闔,帶進一縷穿堂的涼風,旋又寂然合攏。
李做有腳步飛快卻不顯匆忙,聲音低且清晰地穿透大同教派的喧囂與肅殺。
“甲字隊!”
幾個同樣沉默如青石的甲士身影立刻貼上,腳步聲整齊得如同同一個人踏出。
“封鎖延康門外迎賓館,所有神木使團人員,人皆盯緊,寸步不離。所有箱籠包裹,未及離京者,一厘一寸,搜檢報上!用最快的馬,最老到的驗毒吏。”
他頓了一頓,目光銳利地掃過延康門方向:
“護送?請他們出關。”
那請字,斬釘截鐵,寒氣森森。
當沉重的殿門再度合攏,隔斷殿外最后一絲天光時。
李做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巍峨宮墻的陰影深處。
秦明目光終于從虛無處收回,緩緩轉向方才草籽落處的那片光滑金磚地面。
手指在冰冷的扶手上點了點。
三個灰衣內監如同從地底鉆出,動作無聲卻快得出奇。
一盆早已備好的上好生石灰被提上,雪白的粉末帶著刺鼻的氣味傾瀉而下,覆蓋了那塊與周圍毫無二致的金磚。
沉重的鐵錘敲下去,金磚應聲碎裂。
石灰的雪白覆蓋了碎裂的磚屑,更深地傾入新掘開的泥土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