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了又一間客棧。
十八娘是混商道的,她的落腳點就是沿途的客棧,她通常不會拋頭露面,在過往商隊繁榮的時候,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客棧老板娘,迎來送往,提供食宿,欺軟怕硬,遇上一些蠢笨的肥羊,她在店里就動手宰了,而有些難啃的骨頭,則視情況而定,吃不下也不會硬吃。
姜煦盯上了那家客棧,卻沒動。
他在等。
等到落日沉到黃沙一下,夜色漫了上來,他們馬隊的兄弟們開始陸續(xù)出現(xiàn)。
十八娘把人都叫回來商量事了。
姜煦等的就是現(xiàn)在。
他摸了摸馬鞍上的海東青,鷹哨尖銳的撕破夜空。
海東青一飛沖天。
傅蓉微感覺到了從遠(yuǎn)處傳來的轟鳴聲,腳下的土地好似都在震顫。
姜煦拔出了他的窄背刀。
他一手提刀,一手拉著傅蓉微的手。
傅蓉微緊跟在他的身后,踩著他走過的腳印,眼前影影幢幢的人撲上來,寒光一閃,姜煦單手橫刀,織了一片絢麗的刀尖光影給她看。
手被姜煦牽著,傅蓉微不用去想下一步該怎么走,自有一股柔和卻不容拒絕的力道,把她送到合適的位置上,進退從容有度。
她越來越能體會到姜煦那句話。
——應(yīng)付這點事,她還不至于成個累贅。
姜煦是有心帶著她來見世面的。
他知道,傅蓉微活了兩輩子,經(jīng)歷的戰(zhàn)事都不算太美妙,心中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驚惶和凄涼。
其實不然,鮮血和刀光中,也有另一種景色。
傅蓉微當(dāng)下是體會不到的,但這種濃烈的刺激刻在了記憶中,會讓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反復(fù)想起并咂摸出滋味。
鎮(zhèn)北軍是何時趕到的,又是何時沖進客棧的,傅蓉微一概沒注意到。
她心潮洶涌的停下時,摁著心口,用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鎮(zhèn)北軍收拾殘局的速度都比她心情平得要快。
姜長纓正用馬鞭指著姜煦,咬碎了牙才忍住沒抽上去:“簡直無法無天,你娶個媳婦回家就是為了折騰的?你看把人嚇成什么樣了!”
傅蓉微雙頰紅潮退了下去,開口道:“父親,我還好。”
姜長纓嘆了口氣:“快讓人送回去休息。”
姜煦不肯撒手放人,道:“微微愿意呆在我身邊,等完事她跟我一起回。”
傅蓉微看見十八娘被人壓著走下樓,目光盯著她所在的方向,眼睛里一片死寂,像是烈火燃燒后留下的余燼,尚存一絲溫度,但已然絕望。